第四十八章 忘記
淇安緩緩睜開眼,窗外已經出淡淡青白,卻還未大亮。
手探探英的脈膊,輕舒口氣,應該是暫時沒什麼危險了。側過頭來,卻是忍不住微笑,軒轅杉修長的子蜷一團,跟並排著坐在床前,頭靠著床柱,睡得正,想必連日趕路,也是累得夠愴了。淡淡暈描畫出他的廓,俊得不可方。
淇安心一跳,隨即失笑,原來秀可餐這句話半點沒錯,是看著,也讓人心啊!
順著心意,慢慢移過頭去,直到著他呼吸熱熱的噴在臉上。頓了頓,卻沒有停下,在他上飛快的一吻,然後退開。
臉頰,有些發燙。不過,咂咂,親人的滋味還真是好,回味了一下。
忽地,上蓋著的落下,低頭一看,著淡金條紋的月白外衫,好像,是軒轅杉的吧!
什麼時候府這麼窮了,薄毯都沒有一條?這件服,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放在馬車上,他們並沒有隨攜帶的。
看看英,右手了,沒有反應,這次該是睡得很了。
小心翼翼的將手出來,甩了甩,嗯,有點僵了。
將地上的衫撿起,輕輕的蓋在軒轅杉上,這才輕手輕腳的走出房外。
打開房門,懶腰,結果才到一半就愣住了,微暗的線裡,站著一個人。
就那麼安靜的站著,似乎要與那黑暗融為一,如果不是天漸亮,幾乎要看不見他的存在了。
「小七!」是久違的聲音,悉,卻又陌生。
淇安將手放下,笑笑,「我不是大家都去休息嗎?叔叔暫時沒有危險了,將軍盡可以安心。」
將軍?
心中忽然驚痛莫名,懷禮看著,依舊是初見時的容,尤記得那刻抬眼看他,淚珠滾落,然後,暈倒在他懷中,臉上,卻是安心。
也記得紅燭搖影裡,暈紅了臉,閉著眼睛,人。
這樣的,居然有一天,會他將軍?
裡滿是苦,他開口,「小七,可以陪我走走嗎?」
這一夜,在屋,他在屋外,似乎又回到了龍憐進府那時兩人的形。
如此相似,卻又這般不同。
那時,是他的妻,現在,卻有另外一個男人明目張膽的彰顯著他的意;
那時,他知道他,現在,卻可以淺淺笑著,喚他將軍;
那時,他也從未等等到開門,總是歎息著離去,現在,他卻已知道,只要等到天亮,總會開門。
只是,那時候,年輕而驕傲,不懂得等待原來也可以幸福。
淇安似乎愣了一下,卻又很快答道,「不用了,我就在這裡站一會兒,省得等會叔醒了找不到人。」
淺淺的笑著,端莊有禮。
就像站在對面的,就真的只是患者的家屬,不曾有過那些令人眼紅心跳的親,也不曾,有過恨織的糾結。
心中突然有些怒氣翻湧,憑什麼可以這樣若無其事的對待他,他不是別人,他曾是最最親的人啊!
「小七!」他上前了一步,卻在澄明的視線裡,稍微平靜了一些,「我怕說話聲會擾到爹,你確定沒關係嗎?」
這樣的彼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淇安定定的看著他一會,好半響,才說,「好!」
懷禮率先走去,淇安跟著,與他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瓜田李下之嫌,不能不顧忌,畢竟沒有忘記,這位,是有婦之夫。
兩人一前一後的到了東院,一模一樣的佈置,卻已,是人非。又或者,其實連也非了。
懷禮站在那蓮池前,淇安略微躊躕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當年的事。」懷禮看著隨風輕的水面,緩緩開口,「最初的震驚與心痛過去,我總是在想。可是到後來,卻已經不敢想了,怕再想下去,那傷痛,我已經無力承擔。」
淇安站在他後,默然無語。
也不敢想,再想起來,是絕的心痛和背棄的難堪,那也是,生命中不能承之重。
「可是小七,如果我不敢痛這傷疤,就要永遠的失去你了吧?當年的事太突然,沒有給過你開口的機會,小七,你現在,可以對我說一次嗎?這一次,只要你說,我就信。」
懷禮轉過來,眼神沉痛莫名。
淇安看著,忽然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
當然好笑,幾次三番開口,都被他打斷,被關起來的那一夜,一直坐在門後,盼著那悉的腳步聲。可是一夜啊,一直等著等著,心在等待裡慢慢變冷,變痛,變絕,最後,變老!他終於還是沒有來。
直至再見,他擁著別的子輕言,卻對著失的指責。
在太子哥哥的懷裡,想要摀住耳朵,卻已經無力抬手,就算閉上了眼睛,那聲音也如影隨形,直直刺心裡,痛至肺腑。
懷禮,那樣的你,現在再來說這些話有什麼意義?
那些絕悲傷,那些恥辱不甘,就能消失不見麼?
笑容裡,閉了眼睛,輕口氣,「已經過去那麼多年的事,我,已經忘了。」
「忘了?」懷禮呆呆的重複。
淇安睜開眼來,萬種緒都已經散盡,「將軍,都已經過去的事,何必再提,徒添困擾而已!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吧,老是想著過去的事,容易變老。」
轉要走,懷禮卻是快一步,握住了手臂,「小七!」
淇安用另一隻手,緩慢,卻是堅定的推開了他,「將軍,請自重,我不想引起將軍夫人的誤會!」
「小七,沒有什麼將軍夫人,我的妻子,從來沒有別人。」
心中暗自詫異,淇安卻也沒多說什麼,輕歎一口氣,轉,「過去便是過去,永遠的過去了!」
從踏出的府的那一刻,就已經全部拋下。
曾有那一點的怨恨,也在朗兒的笑靨裡,慢慢消散。
至,他給了朗兒,角慢慢翹起,想到那個小傢伙,總是忍不住的甜。今天應該可以去太子府看他了吧,這麼久不見,不知道胖了還是瘦了?
很快就走回到英門前,一愣。
門前站著軒轅杉,隔著他十米開外的地方,立著龍憐,雖然站的方位不同,目卻一致的向他們這個方向看來。
「相公!」龍憐輕呼一聲,小跑上去抱住了懷禮的手臂,一雙眼,卻惴惴不安的向看來。
是在擔心說了什麼嗎?
淇安轉回了眼,沒有多,卻也沒有義務去安某人惶恐不安的心。
軒轅杉的目在角的笑容上打了個轉,上前幾步,把手中的衫往上一蓋。
大熱天的,雖然說是黎明,但也不至於冷到還要加件服吧,尤其,還是在走了這麼大一段路之後?
了子,「我不冷!」
握住雙肩的手力道加重,淇安抬眼看了看面無表的某人,那抿得的,似乎正醞釀著怒氣。
淇安眨了眨眼睛,按住他放在肩上的手,那手一震,卻沒有拒絕。
順勢把他的手扳開,把自己的手塞進去,搖了搖,然後笑道,「你看我都出汗了,不要加服好不好?」
語氣裡有撒的意味,軒轅杉放了臉上的神,只的握住了。另一隻手,就直接拿著剛才的服,輕拭著額頭上的汗。
淇安仰著臉,微笑著。
懷禮手一,卻被龍憐拉住,
「相公!」低低的一喚讓他回過神來。
他看著軒轅杉的作,拳頭得咯咯作響。
那是他的妻啊,怎麼能任別的男人輕薄!可是,理智提醒著他,不是他的妻了,早在四年前,就已經不是了。
如今,他還有什麼資格去護在後,不讓別的男人接近?
那畫面,刺得他心頭滴,他想要逃開,腳步卻有千斤重,本無法移分毫。
屋,咳嗽聲起,幾人一愣。
淇安喜道,「叔醒了!」當先一步衝進房去,當然,還順手拖著軒轅杉。
「小七?」英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一眼看見小七,不免幾分疑。
「是啊,叔叔,看見小七是不是很驚喜?」
英看了一會兒,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麼,「對不起,叔叔的病讓你勞累了。」
懷禮和龍憐都是一驚,
「爹,你早知道小七會醫?」忍不住的,懷禮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了口。
英看著他,心底暗歎,「是,四年前我就知道了!」
懷禮後退了一步,龍憐攀著門框,搖搖墜。
蕭七醫卓絕,為什麼從不為人所知?
懷禮還要說什麼,淇安卻已經搬了一張凳子往英床前一坐,
「叔叔,那些先不說,咱們來談談你的病吧!」那些七八糟的事都不重要,現在最要的,是解開他的心結,要不然,再有一次,怕是藥石都無效了。
「談我的病?」
「是啊,叔叔應該聽過心病還須心藥醫吧?」
英沒有回答,他的心藥,早已經不可得了。
淇安沒有去看他的黯然,只不不慢的說道,「那些已經過去不可追的,就不要再去想了吧!實在痛不可抑,便忘了它!」
「忘了?」英閉了閉眼,半響,又咳嗽了幾下,才低低的說道,「小七,怎麼能說忘就忘。已經深的東西,縱是想忘也忘不了,哪裡由得了我作主。」
「如果忘不掉,就永遠的銘記吧!永遠的銘記,卻只可以偶爾的想起,只想那些快樂的好的記憶,而忘掉那些失去和無法得到的痛苦。」
英睜開眼看,眼裡有沉澱多年的痛苦。
淇安微笑,「叔叔還著我娘吧,如果著,就不要讓變讓人痛恨的對像。你先別急著辯解,你看看,你老是沉湎在痛苦中無法自拔,你邊那些關心你著你的人,一定痛恨著我娘,要不是,怎麼會害你至此。」
「就算你自己,痛到不能呼吸的時候,一定也曾經怨恨過吧,恨娘的離去,恨兩人不能相守卻偏偏相遇。」
英張了張,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淇安繼續,「你看,就因為這樣,把你們那些好的相時都抹滅了,把那相遇變了痛苦的源頭,不得從來沒有開始過。叔叔,對這樣著的你,一定是很捨不得,對不對?」
英突然笑了,眼神了有深深的懷念,「這樣的小七,和阿季真的很像。每當要我做什麼事的時候,也總是這樣振振有詞,讓我明明不願意,卻也無力拒絕。」
淇安一笑,「那麼叔叔,你試一試吧,至不要再將自已沉湎於痛苦裡,學著憐取眼前的人。」
英看著,「好,我會努力,永遠的銘記,只是偶爾的想起。就算想,也只想那些好的時!」
一口氣,「但是小七,我英這一生,的人只會有一個,至死不變,也,不可能變了。」
淇安眼睛有些發熱,看著英堅毅的面容,輕歎,「其實,真的很幸運。一生一世的癡,有幾人能做到!」而他的一世癡,卻由歲月來證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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