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采禾怔了怔，“這，竟然還有這種事。”

　盧盈真的周散出可怖的氣息，“本宮也不愿相信咱們的皇上竟還是個種。上次本宮和你說了，瑾婕妤現在已經有了孩子，皇上心肺地護著，幫瞞著六宮。如果誕下皇子，我們的啟和在他父皇心里必會一落千丈。”

　不管什麼事，宋采禾都能忍，只有涉及到孩子，咬了咬牙，下定決心，“娘娘可有法子抑制住盛寵之勢？”

　盧盈真微微一笑，里面有著徹骨的寒冷，“有是有，可是這件事，只能你去做了。本宮可以擔保，只要你做得完滿，瑾婕妤這輩子都翻不了。”

　宋采禾躊躇了一會兒，終于起斂容萬福，“求娘娘指點，臣妾為了啟和，什麼都可以做。”

　盧盈真蒼白的臉起了些紅暈，“那麼你要答應本宮一件事——來日啟和登基，必須善待本宮母家。”

　宋采禾指天發了個毒誓，又說：“不僅如此，啟和還要奉您為母后皇太后，為您加封。”

　盧盈真失去的臉上出滿意的笑容。

　青梔尚不知道有什麼危險正在靠近，滿心里只有父親的死訊。宮里不許燒紙、不許吊唁，只能在心中默默念誦，希父親能夠早登極樂。

　衛景昭痛失一員國士，眼中也見到青梔人前倔強不肯掉淚，人后默默傷的模樣，一怒之下下令將李泰平凌遲死。這三千刀割得滿滿當當，乃是平嘉元年到現在最重的刑罰，真正是震懾滿朝，與此同時，追封傅崇年為太師，極盡死后之榮耀。

　就在平嘉十四年二月下旬，朝廷十分沉重之時，北方傳來一則消息，引得朝野振。

　盧家所薦的那位將軍，五天前率八千軍士與納喇國一萬五千人決戰于赤鈞河畔，以一己之力對抗雙倍人數。待援軍趕到，盧將軍幾乎已全軍覆沒。他甚是驍勇，負重傷依舊揮刀縱橫，最終死于軍之中。納喇的損失則更為慘重，一萬五千壯士只余兩千人。

　因將軍以死殉國，也算兌現了當初的諾言，衛景昭念及他余下孤兒寡母，大加封賞之外，更是嘉獎盧家，將盧將軍的子記主脈。

　可母家如此爭氣，也沒能挽救宮里皇后每況愈下的。甚至有太醫診過脈后，暗地里搖頭，覺得初春三月，必有國喪。

　太醫們在皇上面前不敢說假話，衛景昭深知這一點，便去向慎行司施，促著他們盡快找到迫害皇后的真兇。

　然而宜人自從進了那里，便一口咬定是青梔吩咐那麼多的，即便酷刑，也絕不改口，最后更是趁人不備，在牢獄之中以頭連續撞墻，流滿面，死于自殺。

　務府那邊同時配合著去查，倒有極大的進展。一個膳房的宮承認，是瑾婕妤令把蘆薈的水放進衍慶宮的菜中。江佑德張不已，親自拷問，得出一份頭頭是道的供狀，說的是青梔邊的嵐秋給了一些銀子，又道蘆薈對人有好，才敢放在膳里。

　每個線索都指向青梔，衛景昭不好再回避了，只能去看盧盈真時，遲疑地提起這件事。

　盧盈真便道：“都查到這個份上了，人證俱在，皇上不應該立刻提審嵐秋、足瑾婕妤嗎？”

　衛景昭顯出一些為難的神，“皇后也知道，瑾婕妤的父親才過世沒多久，朕另外告知你一件事：瑾婕妤已經有孕。若要此時發作出來，恐對皇嗣不利。”

　盧盈真心里涼得如三尺之冰，“臣妾原不愿為難皇上，但當真想問一句，的孩子就是孩子，臣妾的孩子就活該枉死麼？”

　衛景昭道：“朕沒有這麼說，只是在這件事上朕還有些疑心，以為還需深查。畢竟瑾婕妤一向不爭，怎麼會忽然對你下此毒手？何況現在正懷著孩子，邊離不開嵐秋，朕想與皇后商量，晚些再查，但必會給你一個公道。”

　“皇上以為，臣妾還等得到嗎？”盈真的眼神宛若燃盡的灰，再泛不起一點波瀾。

　衛景昭還要說話，盈真閉上了眼，“罷了，就按皇上所說的來吧，希未來皇上沒有后悔的時候才好。”

　抑的表和微含譏諷的語氣讓衛景昭忍了又忍，半晌才握住的手，“朕對不住你，只希你快點好起來，這天下是你和朕的，沒有人能改變。”

　盧盈真慢慢睜開眼，似乎經過了一番深思慮，認真地道：“皇上既不能現在為臣妾張公道，不如答應臣妾一事——臣妾沒有孩子，以后多半也沒有機會再有了，皇上能否將啟和正式過到臣妾名下？這樣臣妾若是辭世，至還有個孩子能為臣妾捧靈。”

　這話委實傷，衛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出門后才發覺自己應得痛快，卻沒問靜妃的意思，于是又下令立刻趕去甘泉宮。

　誰知宋采和十分善解人意，聽后當即就說：“臣妾愿意，不僅如此，啟和一定也愿意滿足皇后娘娘的心愿。”

　衛景昭慨，打量著這個在后宮里默默無聞多年的人，“難得涉及骨至親的況下，你也能為了皇后作出讓步。”

　宋采和非常和順，“皇后娘娘系國運，臣妾自是盼著能萬事順遂。”

　這麼一說定，衛景昭很快就宣了旨。這事對于年紀尚小的啟和倒沒多影響，只不過是母妃變作了靜母妃而已。但是對于盧家而言，平白得一皇子，實在是皇帝安穩臣心的一劑猛藥。本來為了皇后小產所上的折子一下了許多，朝廷自今年開年以來終于呈現了祥和之期。

　可皇后的已是日薄西山，幾乎已是人人皆知的。

　衛景昭曾旁敲側擊地問過青梔膳的事，青梔懵然地說道：“嵐秋日日夜夜陪著嬪妾，若是真有這樣的供狀，嬪妾確實不開干系，但是膳房一向是皇后娘娘管著的，嬪妾要是有那個本事收買里面的人，怎麼不先針對欺負嬪妾的安嬪，而去尋皇后娘娘的麻煩？”

　這個反問太有力，衛景昭的疑心一下被打消很多，但他還是道：“雖然如此，為了服眾，等你誕下孩子，還是要查一查嵐秋。”

　青梔倒不甚在意，“查一查是可以的，只要不屈打招便好，嬪妾相信，清白的人最終還是清白。”

　轉眼就到了春三月，彩蝶翩躚，花草繁生，春林在風中疏影搖曳。青梔雖不曾完全走出父親去世的傷心，也仍舊同其他妃嬪一樣去侍疾，回來的路上看到這樣的景象，懷開闊了許多。

　錦繡宮西配殿的茶水點心一應是備好的，青梔到得屋中，才剛剛休息了一會兒，一盞茶沒有喝完，整個紫城里忽然想起了撞鐘的聲音。

　一下，兩下，三下……青梔從第一聲就開始發怔，嵐秋亦是神張，直到最后一聲的余音都消散，青梔才輕輕地道：“我數著是二十七下，你呢？”

　嵐秋道：“奴婢也是，不多不，二十七下。”

　青梔肅然了幾分，“東西可都準備好了？西配殿撤去一應艷麗之，斷不可落人口舌。”

　嵐秋點了點頭，“奴婢先前備了一些白布，想來不多時江公公也會著人往各宮送白幡之類的什。”

　青梔靜默了一會兒才說：“去辦你的事吧。”

　那二十七下的鐘聲昭示著大順國喪的開始，衛景昭第一個趕到衍慶宮，親眼見著凌香紅腫眼眶為盧盈真小殮。

　那里躺著的是陪伴自己度過整個年時期的人，縱然從一開始就沒有多麼喜歡，但在那些歲月里，衛景昭的許多心底話都是講給聽的。那張面容，自己太過悉。

　然而臨死前，盧盈真卻沒有想要見一見衛景昭。

　不知是怎樣的怨，怎樣的絕，讓甚至不愿與他道別。

　明艷在床邊嚎啕大哭，引得許多宮人跟著默默垂淚。衛景昭站立良久，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只是默默地摟住明艷，輕輕地拍的背，小聲說：“明艷還有父皇，還有父皇。”

　第二個趕來的人竟是白初微。

　“臣妾來遲了。”白初微神嚴肅，行下禮去。

　明艷卻回過頭去，不管不顧地往前沖，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白初微已被狠狠打到口。

　忙有宮太監上去攔著，撕扯間明艷大聲喊，“是你這個賤婦，若不是你，我母后怎會心力瘁？躺在床上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母后！”

　白初微不想和一個剛失去母親的孩子計較，衛景昭卻喝了一聲，“明艷，你母后是因小產去世，與貴妃并無關系，你口中那些話，是作為一個公主該說的嗎？”

　明艷愈加恨恨，激之下口不擇言，“父皇被人迷了心竅，偏聽偏信，唯有除了這幾個狐主的人，大順才能海晏河清！”

　“放肆！”衛景昭了真怒，上去抓住明艷的肩膀，疾言厲，“你讀了幾本書？知道什麼是‘狐主’，什麼是‘海晏河清’？快些給你母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