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昭瞥了一眼，“宮中子，多是求朕庇佑，你倒是不一樣。”他在其位，都到了這會兒，也沒有什麼想不通的，“朕也和你說句心的話，在這宮里，朕雖為天子，也仍然有許多顧不到的地方。朕以為給這些妃嬪富貴，們就都會知足，都會安分守己，誰知并不是如此。”

　他把羊脂玉般的一雙荑，雙眼里是“你是朕想護住的子，但朕的眼里，最要的還是這個天下。”衛景昭越說越嚴肅，雖然這樣的話讓人傷心，但青梔不由自主地也十足認真地聽了起來，“有的時候，朕或許會冤枉你，或許會委屈你，你可以反抗，可以和朕發脾氣，但梔兒，答應朕，不論如何，你都會站在朕的邊，一致對外。”

　青梔鄭重地點了點頭。

　隨著青梔遷宮的日子漸漸臨近，這一天已是平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本來天氣漸冷，眾人都不愿出門，后宮里卻傳出一則噩耗。

　三皇子衛啟和的生母，位份和資歷僅次于貴妃的靜妃娘娘，久病難醫，竟然于當日寅時溘然長逝。

　太醫們以華進為首，當值不當值的全都聚到甘泉宮確認宋采禾的生死和原因，衛景昭趕到時，還并未離去。

　“微臣參見皇上。”

　衛景昭抬了抬手，帶著極其沉重的心問：“之前不是說靜妃安心靜養并無大礙麼？怎麼忽然到了這個地步？”

　華進躬垂首，“回皇上的話，靜妃娘娘此病必須不多思、不多勞，好生安養方有希。但近來娘娘心境常常大起大落，微臣苦勸無能，實在無力回天。”

　衛景昭長長地嘆息，“罷了，生死有命，你們已經十分盡心。”他回過頭去對趙和說，“讓啟和那孩子進來，見見他母妃最后一面吧。”

　大約是母子連心的緣故，啟和這一晚睡得并不太好，半夜起夜后，忽然就聽見報喪的消息。

　之前以為母妃只是生病了，過一陣子養好了，自己也就能從翊宮回去。誰知等來等去，等到的是再也不能見面的結果。

　啟和子比啟禎要堅韌許多，跌跌撞撞跑到甘泉宮，臨到衛景昭跟前，還曉得理一下儀容，無聲地流淚，上前去行一點也不見的禮數，“兒臣見過父皇。”

　面對親生骨，衛景昭其實有些愧疚，但帝王的心腸總是偏冷，他當下只是了啟和的發頂，盡量溫和了聲音道：“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你母妃一向想把你培養國之棟梁，朕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但往后你要更加努力，才能安的在天之靈。而且父皇還在這里，是你的依仗。”

　啟和雖然得衛景昭喜歡，但也很被這樣溫以待，心里一酸，本來可以忍住的淚水，霎時間變嚎啕大哭。

　說到底，這孩子只有九歲，哪里有那樣的強大的心去承至親離去的痛楚。

　衛景昭不意自己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安收獲的是這樣的效果，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作為一個父親，他確實十分失職。

　好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貴妃也匆匆趕到了。

　“臣妾來遲，請皇上恕罪。”

　衛景昭擺手，“罷了，你快去看看啟和，朕哄不好他。”

　白初微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快步上前，將這個驟然失去母親的孩直接抱在懷中。

　“三皇子，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心里就能夠好些了。”白初微輕語呢喃。

　啟和落溫暖的懷抱，一瞬間有母親回來的錯覺，不哽咽泣，又帶著幾分賭氣地喊道：“母后、母后去了，母妃也、也去了，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離兒臣而去！兒臣天天用功、用功讀書，騎馬箭，一個、一個都不落，們還要走！”

　白初微對待孩子，總是拿出十二分的善良與耐心。拿出手帕，一點點地給啟和干眼淚，“這一切都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啟和，你聽母妃說，正因為你太優秀了，你的母妃才會那麼放心地離開這個人世。著病痛的折磨，那是非常非常痛苦的，若是你還要心，即便強撐著活了下去，也是無盡的折磨。所以啟和，因為你優秀又聰明，你的母妃才不必那麼難。”

　啟和似乎被這話有些說服了，但他仍舊問道：“母妃，兒臣的母妃，究竟得了什麼病？”

　其實按規矩來說，衛啟和已經是純孝皇后的兒子，亦是嫡子，稱呼宋采禾只能是“靜母妃”，但眼下已經沒人會去計較這些，白初微更是被這麼個簡單的問題問住，半晌才說：“本宮也是剛來，啟和不如去問問華太醫？他一向管著靜妃的脈案呢。”

　啟和覺得言之有理，有事做后便也知道哭下去沒任何作用，理了理襟，極是誠懇地躬與白初微行了個禮，轉往太醫那一邊去了。

　青梔是在白初微給啟和眼淚的時候到的。一直面復雜地看著啟和傷心絕。

　其實以青梔的位份，宮中妃位娘娘薨逝，并不該來。但聽到這個瞬間傳遍全宮的消息后，鬼使神差的，青梔立刻從床上起來，想過來見見這個“仇人”最后一面。

　見白初微開后，青梔才緩步上前，斂容萬福，“臣妾見過皇上，見過貴妃娘娘。”

　衛景昭頷首，白初微有些憔悴，溫和地道：“你來了。”

　青梔輕輕地說：“臣妾來送送靜妃娘娘。”

　白初微不是第一次治喪，又管理六宮，自然有權安排所有的事，“你去里頭瞧瞧吧，待會兒這里都要布置起來，本宮就沒工夫再著人給你留這麼個空檔了。”

　青梔已很是激，又深深福了福，這才往里走。

　濃濃的藥味撲面而來，原該是富麗的甘泉宮散著暗而腐朽的氣息，昭示著主人的消散。曾經或安靜，或凌厲的宋采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毫無聲息的軀。

　青梔輕輕走過去，仿佛怕吵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