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浩然瞇了瞇眼，看著面前的楊衍沒有開口：他注意到方才開始說銀錢之時，楊衍的自稱不知不覺間從我變了本。

對于多數看熱鬧的尋常百姓而言，看到大人們，會下意識的認真傾聽，這是一種本能反應。

而楊衍不但開口說了本二字，又一字一句，條理清晰的計算了李大李二的家中況，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跟著一起算起了楊衍方才說的銀錢數目，李大李二家中的狀況在裕水村都算是窮困的，這算法，已然給了李大李二極大的益了。

“李家兩位老者只要在一日都能領到屬于自己的銀錢，這些孩子，子出嫁，男子娶妻之前也能領到屬于自己的這筆銀錢。至于他二人留下的未亡人，在未改嫁前也能領到銀錢。”楊衍說著，看向裕水村的一眾人，在有反應過來之人臉微變之時，又開口道，“這是楊家給的第一種補償法子，若是爾等不同意，還有第二種。”

原本安靜的人群不復先時的安靜，開始窸窸窣窣的議論開來。

“這不行啊！你看李家那兩位年紀大的，重病纏的模樣，這……說句不好聽的，誰知道能領幾年呢？就算領上十年兩人加起來也統共一百四十兩，那些孩子倒確實還小，還能領銀錢，可這筆銀錢待到他們出嫁娶妻就沒了，總不見得為了每年的七兩銀子便不出嫁娶妻，全都呆在家里打吧！還有李大李二的媳婦也跟孩子一樣，要這七兩銀子便只能在李家繼續呆著，不嫁人了。這都不是出嫁、娶妻的問題了，這分明是在迫他們放棄這些銀錢啊！”

楊衍這話立時讓不人嚷嚷了起來“楊家欺負人”，可“欺負”在哪里，又說不出來。

七兩一個人，按照李家的狀況，楊家出手可算是“闊綽”了。再者楊大人不給銀錢的理由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去世了、出嫁了、娶妻了、改嫁了，自然可以不用再給了，你李家又能說個什麼不對來？

不滿意難道是想訛人家楊家不？

唔，雖說不人私下里也是這麼想的，若是他們得了一個訛楊家的機會自也不會放過。可眼下事不關自己的事，那自然要公道一些，訛人是不對的！

于尋常百姓而言，看熱鬧是一回事，評判公道是另一回事。再者，這位可是楊大人呢！對一個楊家管事他們沒什麼懼怕，可對這位姑蘇百年才出一個的“連中三元”的才子，陛下面前的紅人，他們總是下意識有些畏懼的。

即便這位楊大人從外表看上去遠沒有那位兇神惡煞的楊家管事那般嚇人。

裕水村村民臉發白的了，看著原本“支持”自己的一眾百姓已然開始倒戈，再算算這麼看來，就算李家兩位年紀大的活到百歲，楊家估著也只出個幾百兩，似乎一切的一切突然之間都變得不好了起來，甚至還有人已經開始笑話他們訛人了。

裕水村村長下意識的看向不遠的莊浩然，莊浩然這才開口，看向楊衍：“楊大人說這是第一種補償法，那第二種呢？”

楊衍看向他，語氣淡淡卻不容置疑：“一千兩，此事了結！后續李家如何與我楊家毫無干系！”

一席話說的圍觀的百姓立時激了起來，紛紛對裕水村村民道：“快，快答應楊大人吧！”

“若照著第一種，你們估著也只能拿到幾百兩，還不如趕謝過楊大人。”

“就是啊！李大李二下河也還不是……誒，拿到這一千兩，他兩個也能瞑目了！”

議論聲紛紛，莊浩然聽著周圍百姓的議論微微蹙眉，便在此時那廂被幾個裕水村村民推了推的村長開口喚了聲“大人”，眼見莊浩然朝自己來，村長這才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問道：“您……你看呢？”

雖是問他，可這語氣里的意思卻已很是明顯了。

莊浩然沉默了一刻，目對上一臉期盼著朝自己來的幾個村民，默了默，開口道：“你們覺得可以便可以，無須問過本的意見！”

有了楊衍先時那一番分析對比，此時的一千兩在眾人看來簡直是天大的驚喜，甚至還有不圍觀的百姓唏噓慨“楊大人就是楊大人，大方又爽快”云云的。

既然所有人都選擇了第二種，莊浩然也沒有再阻攔。

待到楊衍當著眾人的面將一千兩到李大李二父母手中之后，一眾人才漸漸散去。

鬧了半個月的李大李二死之事在楊衍回到姑蘇的一個時辰之便解決了。

待到周圍百姓皆散去，莊浩然這才揮退了左右，而后看向楊衍冷笑出聲了：“楊大人，在你看來，兩條人命就值一千兩銀子？”

楊衍搖頭，開口說話時神依舊平靜：“若非知曉莊大人不會善罷甘休，我還有旁的事要做，不想再生事端，這一千兩我都不會出。”

言外之意，在他看來，李大李二兩人的命本不值一千兩。

莊浩然聞言臉頓變：“你……”

只是話還未說完，楊衍便再次出聲了：“怎麼，莊大人是覺得我第一種法子有問題不？”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靜淡然而冷漠，莊浩然看的心底怒意翻涌，只是面對面前的楊衍，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開口道：“楊大人真是好算計！問題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