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而今回想起來，種種皆有跡可循。

　只怕當年獵場上那只冷箭，也是趙奕安排。

　如果被誤傷，命懸一線，趙行是肯定不會丟下離京的，南苑平也用不著阿耶與二兄親自領兵去，實在太過大材小用, 且重傷，家也不會在那種關頭派阿耶與二兄出去。

　原本就應該是趙禹去的順理章。

　后來即便出了裴清沅擋箭這樣的意外，趙禹還是領兵出城了。

　這一切本該在三年之后。

　姜莞現在聽了這番話，鬢邊盜出層層冷汗來。

　這半年時間以來趙奕自顧不暇，國公府一出事，他更要消停許久才行。

　所以原本想著, 等明年及笄禮后, 再想法子提醒趙行。

　大家總要過幾個月安生日子的。

　如今看來, 恐怕不了。

　住在趙禹府上，對趙禹的行蹤就更加了如指掌。

　趙奕不用自己手。

　只可恨幫著趙奕做了那麼多混賬荒唐事，卻對趙奕在宮外的勢力一無所知。

　除了那幾無關要的私產，國公府與鄭家之外，再沒別的。

　姜莞面沉，姜元瞻看得心驚，于是連著好幾聲：“在想什麼？”

　突然回過神，搖頭說沒事：“但愿他在大殿下手底下能安分老實些吧。”

　姜元瞻不疑有他，只冷嗤：“我看他怕是要辜負家與圣人的一片心。”

　而且趙禹會莫名其妙跟他提起此事，多半對趙奕早存防范之心。

　·

　除夕那天沒人睡懶覺的。

　夜里要進宮赴宮宴，一家人團團圓圓在一塊兒吃頓飯基本都是在中午。

　年節熱鬧，早起也是高興的。

　姜氏早就給姜莞和裴清沅一人新做了兩套裳，一套早起拜年穿，另有一套專門預備著赴宮宴穿的。

　而且一大早上顧懷章就帶著魏氏跟兩個兒子登了昌平郡王府的門。

　別人家都是大年初一才串門走，偏他家不是。

　每年都如此。

　要是姜護在京城，他們一家子也會過來。

　除夕宮宴之前，都是在郡王府度過的。

　熱熱鬧鬧的拜年, 長輩們端坐在上位，等著孩子挨個上來磕頭, 再給紅包祟錢。

　姜氏和魏氏把偏心眼三個字全寫在紅包上頭。

　裴清沅一人得的能頂的上趙然三兄弟加在一塊兒的。

　連姜莞手里的也不如的厚。

　是以拜完年起，顧懷章拉著昌平郡王去下棋，姜莞就只管抱著姜氏和魏氏撒不依：“年年都是我的紅包最大最厚，如今表姐來了，姑母和舅母便這樣偏心，連我的紅包都變小了，我不依！”

　笑的彎著眉眼，哪里有半點不依的樣子。

　姜氏推開：“眼見著就是要及笄的大姑娘了，還抱著人撒，你也不害臊。”

　魏氏最這樣兒，作勢從手腕上下那只紅翡圓條鐲子往姜莞手上套：“這個拿去，頂你表姐那紅包好幾個了！”

　好幾個可不止。

　這是極品紅翡，價值幾何，姜莞還是心里有數的。

　不過長者賜不敢辭，也沒打算辭。

　那圈口太大了，套在手上戴不住，索拿在手里，丟開姜氏，只抱著魏氏一人：“還是舅母最疼我！正好，等下午去打牌，我就不怕輸錢了！有舅母這只鐲子，我就是打上個七天七夜，也夠輸的！”

　這話逗得一屋子人哄笑起來，連挪去了西次間下棋的昌平郡王和顧懷章也跟著笑的爽朗。

　顧懷章甚至調侃：“你就那麼沒出息，年年打牌都是你輸，也不知道爭氣些，贏上一年！”

　等眾人笑過一場，姜氏與魏氏去說話，要放孩子們自己玩去，云杏打了簾子進門來。

　姜氏一眼就看見了手上的錦盒，眼下有笑意。

　連魏氏都噙著笑掃量姜莞。

　反倒把姜莞看得不好意思起來。

　這時辰送禮上門，又單只備下一份兒還不怕失禮的，除了趙行，再沒別人。

　果然云杏攏著桃紅夾襖上前蹲半禮，把小匣子穩穩當當抱在前，回道：“宮里派人送來給表姑娘的，二殿下說，這算圣人賞賜，表姑娘晚上赴宴時候正好用得上。”

　姜氏掩笑：“難為他，大過年的送個禮，還要怕人惱，得的去求圣人。圣人這會子指不定怎麼笑話他呢。”

　一面笑，一面輕推著姜莞過去：“去看看，給你送什麼好東西來了。”

　姜莞小臉兒難得通紅一片，只往魏氏懷里躲，就是不去開那錦盒。

　魏氏抱著，云杏：“你打開我們看看。”

　云杏欸的一聲開了錦盒。

　通潤的紅碧璽簪，雕梅花模樣，正好似一枝凌寒盛放的梅，偏又為著這份心意，將紅梅孤傲打散，重添上幾分人暖意。

　是很討小娘子喜歡的禮。

　而且紅碧璽石雖不難得，但要這樣極品的紅碧璽石，就是宮里，一年到頭也貢不上多。

　怪道要說是圣人賞賜呢。

　否則這東西姜莞可怎麼輕易帶出門去呢？

　看了兩眼，滿眼喜歡。

　魏氏松開：“正好，今兒進宮給你挑的是天青的襖子，那些金簪銀釵太俗，白玉簪子又太素，可見二殿下心細，你妝奩匣子里不就正缺一支紅碧璽的簪子，這不就給你送了來？”

　反正跟趙行的婚事已經是定下的，對外雖不過明路，家里卻都知曉。

　今兒過年了，一家子高興，做長輩的就沒了長輩樣，那這個打趣起姜莞來，不余力。

　姜莞撇著小嘟囔起來：“您怎麼這樣呀！”

　裴清沅看實在不好意思，屋里又有這麼多表兄弟在，上前去半摟著：“姨母與舅母再要說，我們珠珠這張臉就要啦，今兒怕也不用這碧璽簪子來點綴，臉上的紅暈就足夠裝扮的！”

　姜莞輕捶：“你也笑我！”

　裴清沅拉下的手：“不笑你，快把東西收回去，咱們去打牌啦。”

　姜莞沖著努扮鬼臉，姜氏與魏氏對視一回，也笑著擺手快去：“杵在這里，顯擺你的簪子不？又不我們說，還不快跟你表哥表姐們走嗎？”

　于是讓長寧收下錦盒，又與裴清沅等人與長輩們再辭一禮，從上房院堂屋退了出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