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沉默了好一會兒，站起來，“我要想一想。”

　“嗯，這事姑娘自己決定，不管姑娘怎麼決定，我以為，都不必告訴大爺。”文二爺背著手，看著李桐筆直的背影，李桐‘嗯’了一聲，出了亭子。

　文二爺看著李桐走出很遠，才長長吁了口氣，重新躺回去，著書，心卻無法再平靜，干脆站起來，往山莊外蹓跶出去。

　江邊，二三十個纖夫，不急不慢的拉著條不算奢華、卻十分寬敞大氣的樓船逆水而上，船頭，季氏徽印不算顯眼，卻也能一眼看到，這是季家的樓船。

　樓船上層，或站或坐著十來位年公子，呂炎和李信不知道在說什麼，笑的直跺腳，度支使高書江高使司的兒子高子宜，正提著筆，擰眉苦想，被呂炎的笑聲打擾，用筆點著呂炎抱怨道：“剛有點靈，被你笑沒了！你們說什麼呢？笑的這麼響？”

　“好好破你的題，聽了你就沒心思破題了。”呂炎一邊笑一邊沖高子宜擺手。

　“他們說寧七爺鬧的笑話兒呢。”跟著高子宜一起來的湯浩虞忙給高子宜解釋道。

　湯浩虞是樊樓湯家長房嫡孫，也是湯家這一代最出的子弟之一，和同樣出山西的高使司是兒親家。

　“剛有靈，偏偏被你笑沒了。”高子宜干脆扔了筆，一把拉住呂炎，“說說，那位七爺又鬧什麼笑話兒了？我就喜歡聽他的笑話兒，跟別人就是不一樣，這回誰又倒霉了？”

　“喂！諸位！”季疏影一短打，在樓下甲板上仰頭招呼眾人。

　“釣到江團了？”禮部趙侍郎子趙明軒離欄桿最近，探出去問道。

　“還江團呢，連只貓魚也沒有！前面就是臨江城，要不咱們到臨江城去吃午飯，怎麼樣？”季疏影仰頭問道。

　“不是說沒寫完十篇策論，不許下船？”翰林孫學士的長孫孫邦瑞提醒了一句，呂炎抬手拍了他一掌，“就是去吃頓飯，不算下船。”

　“咦，不下船怎麼到臨江城？”孫邦瑞老實人，略有點兒迂腐。

　“他連只貓魚都沒釣到，不到臨江城吃飯，難道咱們要肚子？肚子著怎麼寫文章？連筆都拿不，走走走！臨江城的山珍，還有無鱗魚……一絕！快走！吃飽了回來，那就是下筆萬言，倚馬可待！”高子宜一聽說去臨江城，興不已，極力贊，這幾天，他在這船上悶壞了。

　李信看著這一群公子哥兒，苦笑搖頭，上船這是第三天了，說好的埋頭苦讀寫文章，可吃吃喝喝、玩笑閑話的時候占十之七八。十篇策論，數呂炎寫的最多，也就才寫出來一半，他不好一口氣寫完，只好跟著呂炎，他寫一篇，他也寫一篇。

　這會兒又要去臨江城吃飯，吃了飯只怕還要往哪兒游玩游玩，今天的苦讀，到此結束！不但今天到此為止，只怕今天玩累了，明天還得再歇上一上午……

　船很快泊進了臨江城碼頭，一行人換了服，下船，安步當車往城里去。反正碼頭離臨江城極近。

　沿著曲折卻寬闊的石頭路，一會兒臺階，一會兒平地，眾人興致盎然，有說有笑，剛離了碼頭沒多遠，派去安排酒店菜品的季家管事一路小跑急奔過來，沖季疏影躬稟報：“大爺，臨江城三家最好的酒店，今兒都不對外接待，說是被……京城的寧七爺包了樓了。”

　“誰？寧七？”高子宜先出了聲。

　“寧七爺已經到了？”季疏影皺眉問道。

　“是，在玩月樓上，小的急著回來稟報，沒來得及細打聽。”管事抹了把頭上的汗，這一陣子，滿京城的外管事，最怕的事，就是手里的差使跟寧七爺撞上，只要撞上，這差使就不用辦了，好在現在主子們也都知道寧七爺是什麼人了，只要說撞上寧七爺了，不管什麼差使，也都只好不了了之。

　“他一個人能占幾座樓？一包包三家，真是荒唐！”孫邦瑞擰著眉頭，趙明軒捅了捅他，示意他別多話，寧七這個人，見了最好繞道。

　“我看咱們還是回船上吃吧，讓人買幾條江團、無鱗魚回去，咱們的廚子做出來，只能更好。”湯浩虞小心的和了句稀泥。

　季疏影打了個呵呵，用折扇拍了拍呂炎，“我看，要不咱們干脆去打寧七的秋風算了，他包了三家酒店，肯定又把廚子都聚一起去了，一口吃三家，機會難得。”

　呂炎一邊笑一邊點頭，“這頓飯只好賴在他上了，咱們走！”

　季疏影和呂炎拿定了主意，李信無所謂，和季疏影一起來的兩個季家子弟唯季疏影是從，高子宜一臉興，上次寧七請客沒請他，后來聽說了宴席上的種種，他不知道多憾懊惱，這次有機會見識一二，雖說和上次不能比，可也聊勝于無。

　湯浩虞只看高子宜的臉，高子宜躍躍試，他也一臉期待。

　趙明軒和孫邦瑞因為父祖和寧七起過沖突，對視了一眼，有幾分膽怯，季疏影推了兩人一把，“快走，別想太多，見了寧七你們就知道了，他雖然是個渾人，卻仗義得很，只要跟他認識了，做了朋友，萬事好說，快走！”

　一行人腳步比剛才更快，直奔玩月樓。

　寧遠一群人一路上賽馬、打賭、放兔子捉兔子，玩一路過來，都是一的汗，進了玩月樓，先到的長隨侍從早就備好了熱水等一切，諸人先一通洗，剛剛收拾好出來，季疏影等人就到樓下了。

　寧遠聽到季疏影三個字，眼睛微瞇，推開正給他扣紐子的小廝，敞著長衫就直奔樓下。

　“果真是季兄、呂兄，諸位！我還以為這幫蠢貨又認錯人瞎說！”寧遠奔到樓下，沖季疏影和呂炎拱手，又沖眾人團團拱手，退后一步，微微欠往樓上讓眾人。

　“你這是……”呂炎有和折扇點著寧遠耷拉到一邊的長衫，有幾分哭笑不得，這也太不拘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