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應該是徐家莊上的下人吧，可居然敢直視他們，還用這種平等的語氣同他們講話，徐家兄妹就不覺得僭越了嗎？

　然，兄妹三人只是淡定接過手牌，就各自往各自的浴室走去。

　徐二娘和徐月是人, 全書院都知道，看著們拿著籃子往右邊進去，眾人齊刷刷看向了徐大郎。

　徐大郎可沒姊妹兩個好說話，不過他也不算高冷，你若是同他搭腔，他心好的話, 還是會應的。

　比如此時，徐大郎就主他們：“進去吧, 半月沒好好洗過澡，我可忍不了了！”

　說罷，提著籃子就走了進去。

　子瑜等人面面相覷，撇下那個還站在浴室門口的郎，跟上了徐大郎的步伐。

　開草簾，拐過一道矮墻，一熱水氣撲面而來。

　但這里還不是浴室，只是放置品的前室。

　屋一位管事模樣的男人告訴他們，把服到框子里，然后就能進去了。

　隨從家丁們還好些，一年難得洗一次澡，沒有什麼抗拒的，很快了裳，又準備來伺候各自主子更。

　徐大郎喝道：“你們自己沒手嗎？”

　子瑜等人頓時尬住。

　本來大家坦誠相對就已經夠奇怪的，還被徐大郎這麼喝了一聲, 頓時一咬牙，豁出去了, 揮開下人, 自己抱著雙臂跟著另外一個管事的往里走去。

　這是一間奇怪的房間，地上鋪著的還是馬場上那種連整塊的灰黑地面。

　這種石料似乎防水很好，所以才會用到浴室里。

　像是倉庫的浴室，分割一間一間的小格子，管事的說按照手牌上的號碼，找到各自的澡間即可。

　徐大郎帶頭，找到了自己的澡間，剛站定，就聽見墻后有人問：

　“幾號？”

　徐大郎答：“五號。”

　接著便是一聲唱和：“五號放熱水——！”

　不消片刻，一熱流便從徐大郎頭頂蓮蓬一樣的東西里噴了出來。

　溫暖的熱水從頭澆到腳，徐大郎忍不住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子瑜等人見狀，驚奇萬分的看著各自后手臂大小的金管子，“這是銅管？”

　再低頭看腳下，水出去的網片，也是銅制的，徐家竟這般奢豪！

　“幾號？”

　墻后的人不是給他們回答問題的人，對方只是公事公辦的詢問。

　伯亞低頭看著號碼牌，試探著說：“3號。”

　又是一樣的唱和聲, 接著“噗”的一聲，熱水噴了下來, 伯亞先是嚇一跳，而后就被這溫暖的水流包圍，又驚奇又喜悅的洗起來。

　余下眾人有樣學樣，爭先恐后的報數。

　第一桶熱水澆完，頭發、皮都已經泡過一遍，管事的提著一個框，帶著口罩和手套走進來，一人發了一小塊豆皂，一塊巾。

　豆皂一看就是特意切割好的，正好夠用一次的量。

　巾做得比尋常汗巾大，展開有半個子那麼大一塊，吸水，竟是他們沒見過的稀奇料子。

　眾人又學著徐大郎把上各個角落和頭發打上豆皂，直到用完一整塊，往墻后說了一聲，第二桶熱水隨之而來。

　這可比用浴桶洗澡舒服多了，而且室溫暖，怕是冬日都不會覺得冷。

　一想到寒冷的冬天里徐大郎居然能洗上個舒服的熱水澡，還不用擔心染了風寒什麼的，一眾同學們羨慕哭了。

　待眾人全部洗完，又用寬大吸水的巾干頭發，儲室那邊，幾個伙計已經把他們的全部用艾草熏了一遍。

　若是可以，恐怕是不得他們把頭也剃了，才覺得干凈。

　伯亞這些爺們衛生況還好，但那些隨從就不行了，頭上上不得有幾只虱子跳蚤什麼的。

　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后，再看到幾個伙計包頭巾布下的青茬，震驚之余，竟生出一點蠢蠢。

　幾個伙計嘿嘿一笑，大方把頭巾揭開，都是剃了的頭發，剛剛冒出一節青茬的模樣。

　“夫人說這樣不長虱子，而且洗澡也方便，冬日里洗頭很快就干，不怕染風寒。”

　伯亞等人看得楞在當場，恍惚間才想起，剛剛進大門時遇到的那伙部曲，似乎每人都包著頭巾。

　莫非那底下也是這般空空如也？

　再看徐大郎，頭發也比他們短得多，也就能扎起來的程度。

　“發之父母，你們、你們......”

　直到走出浴室，伯亞仍是不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指著徐大郎，言又止。

　不過似乎也不是徐家莊所有人都剃頭，頭上沒長虱子的，王氏也沒有強著他們剃。

　還有很多人都是長發，但也比外面常見的長度短了很多，有的過背，有的剛夠盤起來。

　要說更短的，也有一個！

　“馬桂芳，你終于舍得剪你的頭發了啊？”

　徐二娘出得澡堂來，就見馬桂芳領著一伙姑娘在給莊上人們發洗澡牌子，驚喜的看著那頭短到耳邊的頭發問道。

　馬桂芳是個養虱專業戶，之前在紡織廠時徐二娘看總撓頭，恨不得抓破皮的模樣，就慫恿過讓馬桂芳剃頭。

　可馬桂芳說什麼都不肯，也只好隨去了。

　沒想到，半月不見，居然剪短了，還短得這麼突出。

　馬桂芳聽見徐二娘的調侃，忙不迭拉頭上的包巾，企圖遮擋一二。

　然而，這只是徒勞，有沒有發髻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無奈，只能哭著臉，委屈的說：“我家那小子，剛上了中級班，學了什麼生課，說我這頭發就是虱子的歡樂園，一個沒注意，這小子從周榮家借了剪子，給我剪去了一大塊!”

　“這禿了一塊我怎麼見人？只好全剪了，待日后重新長齊......就是不知道要長多久才能盤起先前的髻！”

　說著，馬桂芳就咬牙切齒起來，徐二娘哈哈笑著，不敢再招惹，忙牽著還在盯著水泥地板的妹妹走了。

　徐月心里是震驚的，且不比伯亞等人，馬場、澡堂里的地面，沒看錯，真的是水泥！

　姊姊卻是一副淡定模樣，似乎早就知道了。

　徐月緩了口氣，忍不住拽住姊姊問道：“阿娘找到石灰石礦了？”

　徐二娘嗯的挑了挑眉。

　徐月追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而且，都不知道的事，姊姊居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