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來尋晚晚的麼……”那聲音像是鬼魅,沙啞難聽,卻是分明從明晰口中溢出。
肖嬸捂住不要驚詫出聲的,急急暗暗地著氣,只聽聞明晰現下沙啞幹的嗓音又輕輕地響起:“那怎麼辦,它早已死了。”
那貓輕輕喚了聲,在屋也不怕就那樣踱步,到嗅了嗅,好似在聞晚晚的氣味。
“你聽不懂人話,怎麼辦,好幾日了,你還要來這兒多次,多次,它都已經不在了,往日你不是同它打鬧得,我們晚晚那雙眼睛險些都要被你抓破了,你如今來尋它又有什麼用……又有什麼用呵……”明晰恍惚間,眼裡已溢出了水,著那貓的發,低聲輕如同夢囈,語氣卻那般充滿著諷刺同蒼涼。
“它已經死了,你回去吧,來多次,它都不在了!”哽咽著,明晰寒聲道,那貓恍若未聞,只是側頭用那雙獨有的泛著藍詭譎眼眸懵懂地了幾眼,它不懂的,它聽不懂人話,這個消息恐怕這貓一輩子都不會知曉,恐怕日後它只會來尋一次又一次,直到死吧。
“也罷,你便來吧,每日來每日失而歸,終有一日會絕的。貓也有不是?可惜,晚晚永不會知曉你來尋它這件事了。”明晰垂下淡眸,逗了逗那貓,那貓齜牙咧得狠,飄虛一笑,語氣冷漠。
忽然,一陣風刮過,房門被打開,那貓一躍而出。
“大太太,你,你,你竟還會說話。”
肖嬸再忍不住,躊躇幾步,門旁走出,瞠目結舌,冷汗滲出了額間。
“是,我沒啞,我只是不想同他說話。肖嬸,你可以同他去說,我本沒病,我只是不想同他開口。”
拈花淡淡微笑,明晰就直立站在榻旁的桌櫃旁,那桌上的西式琉璃花瓶裝著今日花匠送來的玻璃溫室花房培養出的新牡丹品種,明豔吐蕊,富貴花開,花瓣在瓶邊還灑落了幾瓣,花映襯著白素的睡罩著單薄的子,那麼纖細,卻讓肖嬸打從心底裡心生寒意,五髒六腑都覺得冰寒。
“晚,晚安,大太太。”
終是自持鎮定,倒一口氣,肖嬸趕忙關上了門,再無敢多看一樣,因那雙空無的雙眸只有冷淡同蒼涼。
一個轉,走廊裡盞盞壁燈微暗,肖嬸還未來得及彈,卻是轉之際到一堵金屬牆,定神一看,方見原是撞到了自家主子前鋥亮的章。
“您,您!”肖嬸被一驚,錯愕不已,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本想問幾時來的,聽到了多,您怎地到了門前還一聲不吭。“先生……”
“明日給夫人去百貨公司重新準備一本本子,一只鋼筆,要好寫些的,多仔細挑挑。”
人已徑自走了,只摞下一句淡淡的話。
肖嬸定下心思量,腦中倒也有些清明,他應是全部聽到了,可還是不聲。
暗暗燈下,走廊裡寂靜無聲,肖嬸卻不知為何記起當二姨太死後,二爺由蕭念梳養時,曾忍不住問鄭副,是否意味著大太太要退位讓賢了,鄭副只是訕笑狀似岔開話題道:“魯菜、蘇菜、粵菜、川菜皆是菜,可不管到哪裡赴宴點菜,先生的菜中永遠只一樣未變,那就是夫妻肺片。是新婚時大太太曾經時常做的菜式,然,先生平日裡太忙了,大太太亦忙著理家務,從前有的趣味調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肖嬸聽得眉頭鎖,臉上的褶皺子更深了。
但瞧見鄭副斂起笑意,正說:“肖嬸,夫妻之間不就是那樣麼,你忘了曾經有過的甜,也嘗試在他人上找尋,然,兜兜轉轉,最終你發現你要的其實還是只在最初的那人上……”
模棱兩可之話,肖嬸到底不是文化人,萬般思忖,只說了一句:“可,不大好啊,哪還能是原樣呢?”
鄭副倒未不耐煩,只是笑笑道:“是了,到底不會是原樣了,所以更怕了,所以怕了才會躲避,但不會棄的,亦不舍得棄,因曾經是極好的。”
然,大太太偏偏不是一個會妥協之人,所以一切才會如此,如若像別家一樣,是個能容得下,能平靜如常接納夫婿小妾,心不高氣不傲的子,恐怕就不會變如今這番田地了。
可,這又哪裡只是大太太的錯。
其實,肖嬸何嘗會不喜大太太,大太太雖嚴厲然從來大方得賞罰分明,面上倨傲霸道其心腸卻是很,只要家僕低聲認錯,從不會得理不饒人,雖然眾家僕以往俱是怕,可如今皆是想念大太太掌事的趙家……所以見鄭副如此說,肖嬸倒也來了神便道:“別的我肖嬸不懂,我只知,大太太曾同我提起過,大家梁啟超先生為一夫一妻制的提倡奔波勞累,自己卻還不是娶了自己夫人旁的助手當側室……”
“那你可知,自正房夫人死後,梁先生極為傷悼,已大不如前。”
“我雖是趙家的人,可我亦明白大太太,不論您說什麼,在大太太眼裡,恐怕有過就有過,沒有就是沒有,以後還是以後的事。”
那日鄭副見肖嬸極為站在明晰的立場,神略微暗淡,擺擺手,鄭副也再難言說,只得下去陪著趙鈞默理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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