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地提起文獻公, 王執一頭霧水。
“怎麼突然提起他?”
王樂瑤看父親的神一派憂傷,那是種惋惜悼念之,就知道伯父所作所為, 恐怕是瞞著父親的。父親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否則要宮之前,怎麼還會讓謝羨帶走。本來父親的格便正直,重重義。但有時過于正直了, 便會有幾分不通人世故。
“那父親當年是因何事丟了位?”
王執猶豫了一下,看到兒不追問出由就不會罷休的表, 輕咳了一聲。
“因為景融想立你做太子妃。為了保全他跟你,為父只能辭了。”
王樂瑤大驚,難以置信地看著王執。
王執以為就算不知,多也能看出些端倪。畢竟姜景融堂堂一個太子,隔三差五就找借口往家里跑,有意無意找說話, 還給找那些連閣里都沒有的書, 甚至還找畫師畫了的像, 就掛在寢殿的床前, 日日都要看上一眼。
當然這些都是王執後來才從東宮的宮人那里聽到的,此刻也不便全都說出來。
王樂瑤還在錯愕中沒回過神。
跟姜景融相的時候, 一直恭敬有禮, 甚至還有幾分疏遠。只不過有兩回挨不住姜景融的殷切, 要他幫忙找了兩本書。一直以為姜景融是希跟父親關系更親近才討好, 哪里能想到姜景融竟然還有這麼層心思在里面。並不是太喜歡姜景融的這種小心思,尤其之前跟謝羨還有婚約,立為太子妃,置謝羨于何地?姜景融跟謝羨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分, 謝羨還救過他。朋友妻不可欺,若是謝羨知道他的心思,恐怕也會覺得很諷刺吧。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父親,我希您從王家搬出去,並且跟伯父還有堂叔他們劃清界限。”
“好端端的,這是為何?”王執疑道。
“伯父他們很可能會對謝羨下手,就像當年對文獻公那樣。”
王執手中的茶碗“ ”的一聲掉在案上,整個人好像定住了一樣,然後猛然起,“阿瑤,你說什麼?”他的聲音似怒似疑,更多的是一種信念崩塌的驚惶。
王樂瑤料到父親會是這種反應。父親跟一樣,雖然骨子里有些離經叛道,不被家族的各種規矩束縛,但也以出瑯琊王氏為榮。他怎麼都不會相信,自己的兄長,害死了自己昔日的好友。
“我還沒有證據,但我此次之所以跟陛下聯手演這一出,就是因為有人想害謝羨,伯父和堂叔他們有重大的嫌疑。不管這件事是否跟他們有關,您聽我的,回去後就從王家搬出去,宅子我也給您找好了,就在阿姐的住附近。”王樂瑤從袖子里拿出一個房契遞了過去。
王執慢慢地緩過來,重新坐下,口中還喃喃地念道︰“怎麼會呢?為什麼呢?”
王樂瑤知道父親一時之間很難接,就像當初王姝瑾的事,從蕭衍口中得知一切都是伯父的安排時,也震驚得難以復加。
“父親,我知道要相信這些很難。您絕不能跑去質問伯父,若是伯父真有私心,您這麼做就會打草驚蛇。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及時,否則王家恐怕離覆滅真的不遠了。”
王執仰頭,閉了閉眼楮,似乎有一滴淚水快而迅速地劃落他的臉頰,但很快就了無痕跡。
“好,我會的。”最後,他很輕地說了一句,“你去吧,為父想一個人靜靜。”
王樂瑤心中不忍,但還是起,擔憂地看了父親兩眼,走出了四腳亭。
竹君跟在後,輕聲道︰“娘娘,主君沒事吧?婢子從來沒見他如此……落魄。”
盡管有些不敬,但竹君是真的很擔心。哪怕當年主君辭了,幾乎是無長地離開王家時,也依然是那般瀟灑恣意的狀態。
“沒事,給父親一些時間吧。”
王樂瑤登上車,吩咐離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開車窗上的簾子,往亭子里看了一眼。那個青衫落拓,微微佝僂的背影,仿佛被亭邊漫黃的秋草給淹沒了。鬢邊霜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垂垂老矣。
出高門,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已經很難再說清。
傍晚時分,車駕停在了丹郡下轄的蕪湖縣的驛舍。
王樂瑤剛下車,就看到遠方天空仿佛撕裂開般,劃出一道閃電,而後傳來轟鳴的雷聲。
“暮秋這種天氣真是罕見,娘娘,我們快進去吧。”
這驛舍修得還算不錯,畢竟離都城不遠,往來不員要在此下榻。比縣城里的那些客舍還要來得干淨舒適,所以竹君們才選這里落腳。
驛舍的驛長和驛卒聽說皇後的駕到來,早早地就在門前迎著。
他們早就聽聞皇後的名,但看到夜中被三五宮人簇擁著款款走來的子,仿佛點亮了夜一般的明艷,各個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子梳著高髻,發間著一些金制的釵環,一顆水滴狀的珍珠垂在巧的耳畔,輕輕晃,有種綽約的婉麗。的脖頸修長,上披著一件繡淺團花的水大袖衫,領和袖緣都瓖著一圈絨,襯得一張臉又小又白。
的眸淡淡的,月落其中,出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驛長聽到邊的驛卒咽了咽口水,恨不得按下他的頭,拱手道︰“小臣拜見皇後娘娘。”
“辛苦了。”王樂瑤輕聲說。
的聲音輕,就像夢境中的落花一樣。
驛長渾一激靈,連忙抬手請進去。怪不得能得聖寵不衰,這哪里是人,這分明就是仙啊。從說話的聲音,氣質再到容貌,都給人一種不似凡人的覺。
皇帝一定是腦子瘋了,才會把這麼個尤從邊趕走!
“看什麼看,還要不要腦袋了!”驛長等人進去以後,狠狠踹了那幾個驛卒幾腳。
驛卒忙做鳥散,瑯琊王氏之,當今皇後,高高在上,豈是他們可以覬覦的。只不過他們此生恐怕只能見這一次,就免不得貪婪地多了幾眼。
外面衛進來,很快就守住了驛舍各,各個面如羅剎一般,著生人勿近的兇樣。
王樂瑤走到屋子里,見四下收拾得干淨,還算滿意。
竹君卻不放心,又帶著四個侍里里外外又仔細收拾了一遍。王樂瑤道︰“只住一個晚上而已,不用那麼麻煩。”
“那不行!娘娘的吃穿用度,怎能馬虎。”竹君堅持到。
離宮之前,甦唯貞特意代了,一定要好好照顧娘娘,絕不能有毫怠慢。竹君就當那是君令了,一不茍地執行。
王樂瑤也沒說什麼,隨去了。
不一會兒,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天沉如墨,氣溫驟降。竹君本來正開窗通氣,看到雨勢太大,連忙帶人把窗戶都關上,又在屋中加了炭盆。
王樂瑤閑來無事,時辰尚早,也睡不著,就在榻上擺了個棋盤,拉竹君對弈。
兩個人正下著棋,忽然聽到院子里響起一陣馬兒的嘶鳴聲。
雨聲中,外面的衛,聲音模糊︰“何人敢夜傳驛舍……”
後來就沒有聲音了,只余大雨的瓢潑之聲。
下一刻,屋子的門就被用力推開了,王樂瑤看到門外的衛都跪在雨中,而站在門前的男人,影高大如山,不是蕭衍是誰?
吃了一驚,心莫名地狂跳了幾下,一時沒有。
“陛下,您怎麼來了?”竹君更加吃驚,連忙從榻上下來,走到蕭衍的面前,卻又不敢踫他。
蕭衍渾都了,頭發凌地在臉上,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袍服和靴子上全是泥漿。大概是太冷了,他呼出的氣都帶著白霧。
王樂瑤連忙過去把他拉了進來,吩咐竹君去拿布。
“你瘋了嗎?”輕聲責怪道,抬手把他臉上的發撥開,又拿出手巾給他臉和眼楮。
“冷不冷?”握住他冰冷的手,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
蕭衍用力地抱住,手臂收,似乎要把膛之中。
他上的寒意,氣隔著的裳,全都傳到了的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朕是瘋了,朕想你想得快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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