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怒哼了聲沒有理，曲蓁見狀，跟容瑾笙低語了兩句，轉出了屋子。

　人都走了，再崩著臉就沒意思了。

　滿意坐在床邊按著滿盈缺的手輕拍著，滿眼凄苦，“難道真的是我年輕時候作孽太多，才會早年喪妻，中年喪子，最后連滿家僅有的一點脈都留不住嗎？”

　“爺爺，不是這樣的。”

　滿盈缺見他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像是蒼老了數十歲，忍不住眼眶一紅，泛出些淚來。

　滿老谷主強笑著了他的腦袋，“傻孩子，是我對不起你。”

　“你個老家伙，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喪妻是真的，喪子可未必，說不定那個混球在哪兒活得……”

　古青湯素來見不得這等場景，抹了把淚，怒罵了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滿老谷主無打斷，“我說死了就是死了！”

　提起那人，滿意最后的理智‘砰’的炸開，怒吼上涌，渾然忘記了旁還有一個滿盈缺。

　他聲浪太高，險些掀翻了屋頂，古青湯一愣，片刻后幽幽嘆了聲氣，“都過去十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嗎？”

　老谷主咬著牙關，面部的狠狠的搐了兩下，眼底颶風翻滾，像是生生要將人撕裂。

　須臾，他合上眸子，痛聲道：“我滿意這一生頂天立地，明磊落，不求子嗣功蓋千秋，名垂青史，但求他永世不忘‘道義’二字！我寧可他死了，也絕不要他活著玷污我滿氏的門楣！”

　“你，你這個倔驢！”古青湯怒罵了聲，氣的‘呼哧呼哧’直氣，“你上說的厲害，那是誰每年祭日都喝的酩酊大醉，抱著那些舊冠哭得死去活來？”

　話音凌厲，劃破了滿老谷主面上最后的偽裝，憤怒裂，片片垂落，出徹骨的痛。

　他沉默瞬，猛地起，怒視著古青湯拔高了音調，忍不住老淚縱橫：“是，是我又怎麼樣！我傷心我難過是因為他是我兒子，是我夫人拼了命生下來，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親兒子！”

　“可我不是他一個人的父親，嫣兒我家門十八載，別說喚了我三年的爹爹，便是只一聲，也是我兒！是他滿隨風背信棄義，是他拋妻棄子，是他枉為人父！”

　頓了下，他重重的吞了口唾沫，仿佛要將所有的痛楚盡數咽下，聲音輕而淡，卻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他道：“是我滿家對不起他們母子，嫣兒臨死前抓著我的手苦苦哀求要我救下孩子，可我這些年散盡家財，創建藥谷，網羅天下醫者，卻還是沒能治好小蘭花的病……百年之后，我有何面目去見嫣兒啊！”

　二人相多年，古青湯哪兒能不明白他心底的痛，只嘆了口氣，再不多勸。

　隨風那孩子當年做的事，的確是傷了他這個老伙計的心。

　屋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只聞滿意略重的……息聲。

　容瑾笙聽了半響，也大概理出了些頭緒，他早覺得藥谷著怪異，命人去查探底細，豈知一無所得。

　這還是第一次！

　或許，他該換個思路去查，十五年前，家族遭難，姓滿，這些條件，能同時滿足的可不多！

　幾人各懷心思盤算著事，就聽一道細弱卻的聲音響起：“爺爺，你是說，我爹他……還活著嗎？”

　滿意聞聲渾一僵，糟了！他怒火上頭忘了小蘭花還在這兒！

　緩緩轉，正對上一雙噙滿淚水的眼。

　滿盈缺看著他，倔強的再次問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屋沉默良久，滿意袖中的拳頭了松，松了，最終還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對上他滿是希冀的眼，搖頭道：“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十五年來杳無音訊，他心中也憋著口氣不肯去尋，誰知道他的好兒子是窩在哪個溫鄉里風流，還是遭人報復死在了武林的腥風雨中！

　“活著，爹爹肯定還活著的！”

　滿盈缺聽了這話，蒼白的臉上出些燦爛的笑意，掙扎著去抓自家爺爺的袖角，淚流滿面的哀求道：“爺爺，求求您了，把爹爹找回來好不好？”

　“你找那個混賬東西做什麼？讓他死在外面倒還干凈！”

　滿意怒斥了聲，背過去，渾濁的老眼忍不住熱淚滾落，在前的襟上暈開朵朵水花。

　“不，不是這樣的。”

　滿盈缺噙著淚，捂腹部的傷口掙扎著從床上翻下，險些砸落在地上，好在古青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他借著那力道跪直子，‘嘭嘭嘭’的磕了三個響頭，哀求道：“爺爺，孫兒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麼，今日權當我求您，把爹爹找回來吧，就當是為了我，讓我在臨死前見他一面。”

　“見他！有什麼好見的！”

　滿意怒不可遏，他眼角的余也看到了滿盈缺捂著傷口艱難下跪的模樣，心里刺痛不已。

　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孩子，從襁褓嬰兒長到如今模樣，十五年來，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細養著，生怕哪天就出了意外。

　他惜之如命的孩子，卻被那個混蛋棄如敝履，一走十五年杳無音訊！

　他配不上小蘭花的一聲‘爹爹’！

　“爺爺……”滿盈缺自然是清楚自家爺爺的脾氣秉，不知所措的看向古青湯和容瑾笙，眼哀求之。

　古青湯無聲的嘆氣，了他的發，卻沒說什麼。

　倒是容瑾笙開了口，“此事是藥谷的家事，晚輩本不該多，但小公子哀思過度會影響病，晚輩便也為他勸上兩句。”

　“謝謝容哥哥。”滿盈缺吸了吸鼻子，低聲道。

　“沒事。”容瑾笙輕笑了聲，見滿意沒有反對的意思，繼續道：“谷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公子好，這點毋庸置疑，但您可問過小公子的想法？對于這個父親，他是恨是念，可否愿意寬恕接納？余生很長，谷主不可能護他一輩子，介時，他又該如何自？”

　不得不承認容瑾笙這席話中了他的肋，他怕的是待他百年后無人再能保護小蘭花，所以才會努力經營藥谷與各方的關系。

　但人走茶涼，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翻臉？

　“你就這麼相信那丫頭能救得了小蘭花？”滿意沒答話，反問了句。

　余生……真的很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