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蓁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見齊舒束手立在雨中，姿態一如往常般恭敬平和。

　聞言，他抬頭輕笑，應道：“好。”

　看著滿盈缺，那抓著胳膊的手的像是要摳掉一塊似的，與他面上努力維持的平靜相去甚遠，有些不放心，問道：“小蘭花，你確定麼？”

　滿盈缺點頭，輕應了聲，“嗯。。

　“取把傘來。”

　吩咐了句，待有人將傘遞來，曲蓁撐傘遮在了他頭頂，聲道：“去吧，別怕，一切有姐姐在。”

　“好。”

　滿盈缺心事重重的轉，撐傘往齊舒走去，二人相繼離開。

　大雨傾盆，不見停歇。

　曲蓁環顧四周，許多人已經渾，明白再這樣僵持下去也沒個結果，于是吩咐眾人散了。

　最后院中，只留下了滿意，古青旸和容瑾笙等人。

　“走吧。”

　執傘轉，抬腳走。

　“去那兒？”

　滿意下意識的問了句，看著手中的信，急道：“我想先去聯絡蛛樓的探子，查找這筆跡的主人！”

　“不用找了。”

　頭也不回的道，容瑾笙看著那青緩步在雨幕中遠去，看向滿意，意味深長的道：“谷主，有些真相，拋開去看，或許才能看得清楚。”

　說完，手等人就抬著轎子離去。

　只留了滿意和古青旸二人在雨中。

　“你說，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過了片刻，滿意抓著古青旸的袖子，愣愣的問道。

　古青旸長嘆了口氣，這下他是確定了心中想法，齊舒果然有問題！

　只是該如何告訴滿老頭，他看做親生兒子的人是十五年背叛蛛樓的鬼！

　是他日夜恨得灼心刻骨的叛徒！

　話到邊，古青旸還是沒忍心說出口，嘆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滿意見他神古怪，不由失笑，輕捶了下他肩膀，笑罵道：“老家伙，還跟我藏著掖著。”

　話落，他向竹樓后，深吸了口氣，抬腳邁雨中，“那就去看看吧。”

　滿盈缺和齊舒穿過竹樓，進了后院，院中海棠樹下扎著的秋千被雨水沖刷的發亮，兩側的花田中整齊的種著簇簇蘭花。

　花枝搖曳，人。

　他撐傘背對著齊舒站在雨中，影顯得格外單薄。

　“小蘭花，不是要回去歇著嗎？”

　齊舒的聲音傳來，與平常一般無二，滿盈缺卻打了個寒戰，手中的傘都沒拿穩，狂風一卷，徑直被掀翻在地。

　他月白的袍子頃刻間，在上，滿盈缺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沒答話，驀地轉，紅著眼看他，“是不是你！”

　齊舒面上笑意不減，聲道：“什麼是不是我？你這孩子，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齊舒慣來用這般語調說話，但今日，滿盈缺卻像是了刺激般，猛地拔高了音調，“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滿盈缺雙眼發紅，拳頭攥，看上去像是個憤怒貓兒，張牙舞爪，落在齊舒眼中，著實沒什麼威懾力。

　他靜看著滿盈缺的作，面上的笑意逐漸淡去，最終面無表，冷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你知道！”

　滿盈缺眼淚混著雨水從臉頰落，一步步朝他走去，腳步沉而緩，“那信上的字跡，是你的！”

　“他們都不知道你左手也能寫字，自然認不住你的字跡，可我是見過你左手字的！”

　“就在七年前你出任務傷了右手，為我臨摹字帖的時候！你忘了嗎！”

　他的聲音從抖到最后，尖銳的幾乎破音，雙手捂著臉，已經分不清從指中流下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相比起來，齊舒就顯得異常的平靜且冷漠。

　“所以，你要去告訴曲蓁？”

　他在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就暗道不好，只是寄希于滿盈缺能忘掉這件事。

　可惜，事與愿違。

　從滿盈缺拿著信反復閱覽的時候，他就知道瞞不住了。

　好在他了解滿盈缺，這孩子天溫，膽小又心，斷不會在人前將此事抖出，親自送他去死！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這話算是間接的承認此事與他的干系，滿盈缺竭力抑著自己泣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問道：“為，為什麼！為什麼要，要這麼做！”

　爺爺因為十五年前的事悔恨在心，覺得是他殺孽太重才會害了旁人。

　要不是霹靂堂圍攻蛛樓，或許阿娘就不會中毒，他不會得怪病，爹爹也不會棄他而去！

　這一切，竟都是因為齊舒！

　他看做父親的人！

　“為什麼？”

　齊舒反復咀嚼著這三個字，忽然冷笑了聲，“說的沒錯，是為了《藥王經》！”

　“《藥王經》真的那麼重要嗎？值得你出賣那麼多人的命！”

　滿盈缺泣不聲，哭得渾發，跌坐在地上，月白的錦袍浸在泥水中，染了大片的污漬。

　“自然重要！”

　齊舒斬釘截鐵的道，俯視著那蜷一團的影，冷冷的著，多年來積的憤怒和怨恨像是被撕扯開，讓他不吐不快！

　“你爹好武癡，從不過問蛛樓之事，上上下下哪個不是靠我打點？可他依舊是蛛樓的主，而我不過是個奴才！”

　“是我為蛛樓出生死，是我替義父擋刀擋劍，憑什麼我不能觀閱《藥王經》？憑什麼我不是主，憑什麼我先遇到的嫣兒，最后卻被滿隨風橫刀奪，還不是因為我出低賤，不過是個養子！”

　“你說的嫣兒……”

　滿盈缺哭聲戛然而止，猛地抬頭，雨水沖刷的他睜不開眼，他卻固執的看著那道影，明知答案，卻不死心。

　時隔多年，再提起那人，齊舒眼前逐漸出現一抹鵝黃的纖細影，坐在那海棠樹下，輕搖著秋千，笑靨明艷，比那海棠花還明亮和幾分。

　雨水模糊了視線，他眨眼想要看得清楚些，那影卻被浸，逐漸凝殷紅的。

　那中，一張臉在他眼中清晰，白凈致，如同瓷娃娃般，眉眼像極了那人，可那，卻長了他最恨的模樣。

　他記憶里那人總是斜斜的勾著角，笑得里氣，漫不經心，令人忍不住心生厭惡！

　而這張臉，這孩子，是與滿隨風所生，他著，也恨著！

　憑什麼只有他痛苦！

　憑什麼這些年來，只有他要飽嘗失去摯的痛苦！

　齊舒面容有些猙獰，輕輕的吐出一句話，“是，就是你娘，喬嫣兒！明明先遇到的是我，卻被你爹搶走了，這是你爹欠我的，是你們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