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弘歷終究困了，這一句后不等紅回答便睡過去，紅聽著他平穩均勻的呼吸聲，也很快被帶進夢鄉。翌日晨起忙忙碌碌誰也沒再想起這件事，去長春宮行禮的路上，才又想起皇帝問，三月里是否跟隨皇后出城親蠶祭祀。

　親蠶之禮，是由皇后攜妃嬪命婦祭祀先蠶嫘祖，與農家婦人共同養蠶織，紅到咸福宮行禮的那天，皇帝已命純妃同往，宮里嫻妃、嘉妃幾位想來都要隨行，但紅只是低微的常在，不見得能隨行，皇后至今沒提過，而皇帝昨晚的口氣，也不知道是想去還是不想去。

　今日六宮齊聚，說的是舒嬪小產一事，皇后叮囑眾人要小心，不要大意了皇嗣，并吩咐太醫院為各宮請平安脈，開春之際正是舒展筋骨調理子的好時節。可皇后一片心意，卻惹來旁人的刻薄，眾人散去時，嘉嬪站在長春宮門外當眾冷笑：“皇后娘娘也是白囑咐的，咱們如今誰還有運氣懷皇嗣，舒嬪之外，皇后娘娘只要叮囑魏常在一個人不就了，皇上眼里如今，哪里還有我們這些人？”

　嫻妃對此從來不予理會，安安靜靜地就走了，純妃在人前也是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可卻被嘉妃糾纏上，喊著他問：“六阿哥的滿月之喜，合著元宵節就算糊弄過去了，眼瞅著要滿百日，也不見提起給慶祝慶祝。辛苦姐姐拼了命生下皇嗣，到頭來不及一個小人勾引人的本事，我真是替六阿哥不值。”

　純妃看一眼，見周遭等候幾位娘娘先行的妃嬪都拿異樣的眼看著，純妃正覺得奇怪，紅正從門里出來，眾人的目又齊刷刷看向，嘉妃冷笑：“自然皇上待姐姐不一樣，連魏常在去請安都要親自陪同，生怕您吃了魏常在似的。”

　紅一聽在議論自己，嘉妃那一雙眼里盛滿了嫉妒和恨意，里說著怕純妃吃了自己，才是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的人，紅避開了毒辣辣的目，兀自安靜地等候眾人先行，而門里頭千雅跟了出來，笑悠悠問：“娘娘們還沒散呢，不知說什麼有趣的事。”

　千雅如今頗有幾分面，代表著皇后的言行，嘉妃不愿招惹去皇后跟前念叨自己的不是，想說的話說了，便悻悻然坐肩輿而去，純妃才出月子不久，出行都有暖轎代步，愉嬪幾位當下散了，才到貴人常在們。

　只是去東六宮的人并不多，紅走出沒多久就遇見愉嬪在半路上等，難得這宮里有一個能好生說話的人，趕上前幾步，愉嬪笑道：“慢些走，皇后娘娘不是才說，要姐妹們小心，別大意了皇嗣。”

　紅微微赧，搖頭道：“臣妾并沒有。”

　愉嬪輕輕一嘆：“可惜了舒嬪，太后娘娘該念叨一番心意白費，好在有六阿哥才出生不久，不然必定不太平。”

　看了看紅，想如今是中宮之外第一人，到哪兒都是話題，又打起神笑道：“嘉妃娘娘就是那張，你早年就領教了，真本事卻是沒多，你看我曾經在啟祥宮里，也沒被怎麼著。說不好聽的話，也就是圖個上便宜，你別放在心上，與計較倒是和自己過不去。至于其他姐妹們都遠著你，你也不必在乎這所謂的人，有一日你在高位之上風風，們自然就會和你好了。”

　紅心頭一松，福道：“多謝娘娘開解，雖然這些道理臣妾心里都明白，可真到了眼門前，聽那些話，難免會覺得不高興。聽您這番話，臣妾心里舒暢多了。”

　愉嬪道：“且不說皇上那麼喜歡你，將來前途無量，就是我這樣的人，也終有熬出頭的時候。”眼含深意地著紅，似乎擔心自己多，可又實在想說，遲疑了片刻后道，“我總想著，只要是走正道，人這輩子就一定有個奔頭，走歪門邪道的早就把后路斷了，還談什麼將來。”

　紅會心一笑：“臣妾謹記。”

　兩人先到的延禧宮，本該分開，紅忽然想到自己回來至今除了幾位按照禮節上門來的答應和子外，在宮里還沒有一個正經的客人，元宵那晚倒是招來了賊，愉嬪一貫待好，紅便道：“娘娘若是不嫌棄，到延禧宮歇歇腳可好，不知道五阿哥是不是會在家里等著額娘。”

　愉嬪歡喜道：“只因你不請我，我也不好隨便來，萬一我來了耽誤皇上來看你，我就里外不是人了，可我們永琪一直惦記著魏常在呢。”吩咐白梨，“去把永琪抱來，告訴魏常在要找他玩了。”

　而延禧宮的人見來了客，且是一向人緣好的愉嬪娘娘，無不殷勤地伺候著，茶水瓜果擺滿一桌子，不多久等五阿哥被抱來，櫻桃和小靈子逗著五阿哥玩耍，紅時不時到門前叮囑：“你們要小心些。”

　而愉嬪早已將紅的居所仔細打量，比起在景宮住配殿時，紅這兒顯然被更加心地布置了一番，延禧宮的大門開合好幾回，每一次聽說要回來了，結果都空等一場，太妃走后大半年紅才歸來，這半年里這屋子被打點了無數次，都是皇后的心意。

　皇后如此重視一個明明本該是心頭刺的人，莫不是為了全皇帝的心意，里頭就該另有文章。可愉嬪心里明白，沒必要打探得那麼清楚，要的是皇帝喜歡紅，都曾是枕邊人，皇帝幾分深幾分專注，心里都清楚。

　“娘娘，您用茶。”紅上前將新沏好的茶送到愉嬪面前，那一陣香氣愉嬪就認得出，是寧壽宮里太后也用的貢茶，也不說多金貴稀罕的東西，而是答應常在這個位份的人，委實不著這些。

　“這是皇上賞的茶，還是娘娘賞的茶？”愉嬪問。

　“是富察福晉送給臣妾的茶。”紅如實道，“您若是喜歡，還有一些沒開封的，臣妾派人送去景宮。”

　愉嬪擺手，喝了茶才笑：“富察福晉果然富貴，更是有心。這是用的貢茶，怕是皇上賞給富察大人，或是皇后娘娘賞給，拿來給你招待客人十足面。又或是皇上來時，也能喜歡喝。”

　紅笑道：“皇上不大用茶，客人……”出無奈的神，“娘娘今日肯賞，是臣妾的榮幸。”

　愉嬪輕輕著茶碗蓋上的花紋，本想說些什麼，眼看著胖乎乎的兒子從外頭跑進來撞進紅懷里，他倒是一點也不客氣，而紅見五阿哥玩得滿頭汗，生怕他吹風著涼，喚宮送來熱水，小心翼翼地替他汗。

　愉嬪在一旁不說話也不手，好半天等兒子跑來向撒，他逗著孩子問：“永琪喜不喜歡魏常在。”小家伙竟有幾分害，又一下跑去紅膝下抱著的子。

　愉嬪曾對貴妃說過，紅不同于旁人，不是想要套近乎拉攏就能在一起的，眼下對自己客氣，興許還是念著昔日幾分好，就怕自己多往前走幾步，就該退開了。

　“永琪，不要撓壞了魏常在袍子上的刺繡。”愉嬪說著，讓母來抱五阿哥，起也說要走了，笑悠悠道，“早朝該散了，你知道。”

　紅也不得阻攔，親自送到延禧宮門外，五阿哥還是依依不舍，不愿意離去，紅很有耐心地哄著他，抱著五阿哥時，忽聽愉嬪在旁道：“我也想常來與你說說話，但宮中多是非，不怕們嚼舌頭，就怕妹妹你多想我的用心。我與貴妃走得近，就生生被念叨了十來年，可貴妃還只是個侍妾的時候，我就與要好，做了側福晉做了貴妃后，承蒙貴妃娘娘不嫌棄，我們依舊如當年一般親，可在別人眼里，未必如此。”

　紅曾經跟在皇后邊，親耳聽見親眼看到昔日海貴人的無奈和心酸，連皇后都認定且愿意出手相助的人，愉嬪絕不會是壞人，太妃娘娘提醒過，說紅即便不顯山水，是皇帝的恩寵就足以讓別人想要來結，明著暗著的各種人關系，要好好拿。

　“臣妾實在喜歡五阿哥，倘若娘娘不嫌棄，還請時常帶五阿哥來玩耍，娘娘若是允許，臣妾也愿意常去景宮坐坐。”紅委婉地應對著愉嬪的話，“只是娘娘常在太后跟前伺候，臣妾怕自己給您添麻煩。”

　愉嬪笑道：“伺候太后娘娘是孝道，姐妹的親才是意，那就說好了。”

　從紅懷中將兒子接過去，好的心都映在臉上，本還想說些什麼，老遠看到吳總管的影朝這邊來，笑道：“往后還是妹妹常去我那兒，你看我還沒走呢，吳總管就來攆人了。”

　紅回，便見吳總管帶著兩個徒弟匆匆而來，必定又是皇帝要他傳什麼話，而愉嬪不等他上前，就先帶著五阿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