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之勞的小事，如茵當然應承，別過嫻妃，便與紅進了長春宮。今日皇后做冬袍，本該是秋就預備好的事，卻因為皇后近來了些，冬后新裳拿出來穿，已不是改兩針能對付的事，禮服、吉服、燕居服甚至寢，都不合，不得已要全部重新趕制。

　這會兒把紅和如茵來一起，是想讓們也選一塊喜歡的料子做裳，可們量出尺寸，紅和如茵幾乎沒什麼差別，都是皇后年輕那會兒也有的姿，只是紅的腰更細一些，如茵著肚子說：“福靈安都三歲了，可我還是沒什麼變化，生福靈安之前，我比紅姐姐還瘦。”

　皇后在一旁酸溜溜地說：“我讓你們來，是來膈應我的？”轉照了照鏡子，看著自己的子，紅和如茵跟上來紛紛道，“娘娘現在剛剛好，臉好的都不用撲胭脂。”

　“你們倆學得一樣甜，招人嫌。”皇后嗔笑，“快把裳都穿好，小心著涼。”

　三人量好尺寸，重新穿戴整齊，再翻看暖炕上鋪開的料子，或姹紫嫣紅或清冷高貴，回頭還要配上不同的繡花，如茵看中一匹紫紅的云錦，紅則是選的石青錦緞，皇后微微皺眉，道一聲：“太素。”另選了珊瑚紅的緞子給，說道，“你是得寵之人，且年輕，何必穿得太素凈，宮里凡事都圖個喜慶，皇上忙了一天去你那兒歇歇，你穿得像塊石頭似的，他怎麼能高興。”

　如茵在一旁笑：“上回三嫂到家里來看福靈安，見我穿得鮮亮，便說我一個人在家，不該這麼花枝招展的打扮，回頭人說閑話。”滿臉的不服氣，道，“我丈夫好好的呢，我盼著他隨時回家來，自然每天都要好好打扮，讓他隨時看到我都心里喜歡。”

　皇后笑道：“越發不害臊了，剛進門那會子，可是滴滴的小人兒。”

　如茵卻驕傲地說：“就算不為了他，為了自己為了福靈安，我也該每天都神些，別人才會高看我一眼，不敢見男主人不在家，就欺負我們娘兒倆。姐姐，你說我做的對不對，三嫂那樣說我，才沒道理吧。”

　紅在一旁著皇后給的緞子，心想剛到瀛臺那會兒，總盼著皇帝哪天會出現，也是天天心打扮，就算后來不再期盼，也沒有邋遢隨意過。太妃娘娘喜歡看年輕人穿著打扮，而紅當時管著瀛臺上下的事，自覺妝容衫端莊穩重，宮太監們都會高看一眼。

　如今想來，為悅己者容，也不過是一句話罷了。

　此時千雅從門前來，說嫻妃娘娘送來的東西擺在外頭，請福晉離宮時帶出去，如茵便問是什麼，千雅說是各宮花首飾，每一房夫人各一套都搭配好寫了箋子的。

　如茵應下，想起一件事，問皇后道：“與嫻妃娘娘并不是常常見面，更很說話，但今天想起來，怎麼只有嫻妃娘娘對家里幾位嫂嫂都稱呼嫂夫人，像是特別的親近。”

　皇后不以為意，嫻妃在眼里是個極安靜本分的人，幫分擔宮里的事任勞任怨且做得干凈漂亮，圣寵之上有則有，沒有就安安靜靜地守著自己的翊坤宮，皇帝邊那麼多人，只有嫻妃打從進門做側福晉到如今，一點兒沒改變。

　至于嫂夫人一說，皇后依舊是說：“年時常在富察府出，只是那會兒我已經嫁給了皇上，你將來問傅恒他會知道，嫻妃與我們家里的嫂嫂們，十分相。這些年也不見外，依舊稱呼嫂夫人，富察氏與那拉氏是世，這樣稱呼也沒什麼不好。”

　如茵覺得有道理，沒再多想什麼。且說皇后的禮服都有固定的規格，上頭描龍繪不能由著們隨心所，皇后也只是挑幾件常服的花，而丹青妙筆畫什麼都栩栩如生，紅尚不敢，如茵卻撒纏著皇后為們畫繡樣。這樣親熱，反讓皇后喜歡，這麼多年了，終于有一個家人不把當皇后，一聲聲姐姐，得皇后心都甜。

　但如茵終究是外命婦，不能長時間逗留在宮，趕著午膳前的時辰，如茵就離宮了。帶著嫻妃代的東西先去了大宅，從大房依次親自將首飾盒送到，嫂嫂們都會留說幾句話，到二夫人房里時趕上們用午膳，勸如茵坐下用一些，如茵卻怕三嫂吃味覺得怠慢人，還是留下嫻妃所贈的東西，略說幾句話就先走了。

　只是走出院門，發現手帕像是落在二嫂房里，丫鬟們都捧著東西不方便，便留下們，自己回來找一找。誰知才進院門，竟看見剛剛送到的首飾盒子被扔了出來，宮花簪子散了一地，那張箋子從盒子上落，今日小雪滿地雪水，落在地上墨很快就糊了。

　而二夫人臉蒼白地站在門前，一臉的怒意怨恨看得人心驚膽戰，如茵以為自己哪里怠慢了二嫂，又或者說錯了什麼話，站在院門前呆呆的不知怎麼才好。

　二夫人驚見在這里，也呆若木，等后的丫鬟提醒，才慌慌張張上前來拉如茵，如茵則張地問：“二嫂，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二嫂，我不是不愿留下用午膳，我是怕三嫂那里……”

　二夫人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忙讓侍去把嫻妃送的東西撿起來，語無倫次地說著：“妹妹若是心疼我，千萬別告訴別人你看見什麼，是、是你二哥他在外頭有了人，我這些日子、這些日子心里憋屈得很，前、前天他就了我一盒子首飾去送給外頭的人，我哭了求了都不肯撒手，我實在有苦說不出，方才看到這一盒子東西，我就忍不住了。好妹妹，嚇著你了是不是，你就可憐可憐二嫂，千萬別說出去，連傅恒也別說，不？”

　如茵連連點頭，心疼這個可憐的婦人，就是不明白，二哥那麼耿直老實的人，傅恒還常被說兄弟八個里頭他和二哥最像，怎麼二哥竟然會在外頭養人，還把家里的妻子這樣。如茵是怎麼也不可能想到二哥這邊與宮里的嫻妃有瓜葛，二夫人這麼說，自然就信了。

　如茵好心地留下開解二夫人，其他的東西都派丫頭送去，陪二夫人吃了午膳，見二嫂心好些，再三保證連傅恒也絕不會說，才離開了大宅。可之后一整天心都不好，許是傅恒遠在山西，許是傅恒心里本就有紅，而皇后常與玩笑說傅恒將來從山西帶個小娘子回來，加上對丈夫的思念和一個人時遇到的委屈和困難，竟惹得如茵郁郁寡歡。

　數日后，新裳做了，皇后召如茵進宮來取，如茵進宮時皇后還在寧壽宮與太后說話，領路的人直接把富察福晉送到東六宮，因舒嬪的足結束了，他們殷勤地問富察福晉是否去見舒嬪娘娘，論親照規矩，如茵也該去見見堂姐，但這幾天心不大好，實在不愿去應付不好聽的話，還不如在紅邊舒舒坦坦，便寧愿將來被堂姐念叨，還是徑直去了延禧宮。

　紅已經穿戴好，等著皇后從寧壽宮出來，就一并去長春宮說話，見如茵來了也不奇怪，今日天氣極好，在庭院里擺了茶幾曬太，可暖融融的照在臉上，越發顯得兩人的氣不同，櫻桃來上茶，都很有眼地說：“福晉的氣可不大好呢，是不是子不好？”

　如茵笑著否認，低頭擺弄茶，與平日的活潑爽朗很不一樣。

　紅笑著哄：“要是不高興，就對我說說，我們認識這麼久，除了富察大人剛去山西那會兒你有些舍不得，我可從沒見過你這樣。難道真的是不好？難道是有了？”

　如茵一愣，苦笑道：“姐姐說傻話，傅恒中秋來的，我當時沒有，現在怎麼會有？”

　紅忙抱歉：“是我忘了，咱們是一道看的太醫，都沒有呢。”可仔細看如茵的臉，眼睛里滿是心事。

　自認與如茵已經沒有不能說的話，連閨房私的事都會商量一兩句，從前還在瀛臺時甚至一起泡過湯池，照旁人看來，像嫡親的姐妹一般。那如茵今天這樣子，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事。

　“姐姐，皇上去別的時候，你心里很難過吧，只是不得不接這樣的事，和皇后娘娘一樣是不是？”悶了好久，如茵突然道。

　紅道：“宮里本就是這樣，太妃娘娘曾經就對我說，要麼守著眼前的幸福好好過，要麼就掙扎得遍鱗傷，甚至魚死網破。我自然選擇前者，我想娘娘現在，也是選了前者。”

　心里沉了沉，實在忍不住問：“如茵，你怎麼突然這麼問，難道富察大人在山西，真的有小娘子了？”

　如茵搖頭，但愁眉不展，憂愁地問：“他們家兄弟都是妻妾群的，他將來必然也不能免俗，我不知道有一天他納妾，我該怎麼面對。”

　紅奇怪：“好好的，你怎麼想那麼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