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封號，紅從無期待，可弘歷如此重視，方才跟著他一筆一筆寫下自己的“令”，又聽皇帝這一句話，才忽然想到這個字可能是從何化來。

　怕是只有深陷中的人，才能想出如此的意境，心上之人，那令字下的一點，就是與皇帝的羈絆，是他心頭的嗎？

　弘歷并沒有仔仔細細地說明，大概是覺得太過矯，可為紅擇什麼樣的封號，從他出門起就開始想，且在皇后的信送到前就想到了，倒也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才疼惜紅，而這個‘令’字非紅莫屬。

　只是如今這形下，說得太仔細反怕紅不自在，且他當初想好了封號，也沒想好回來后該用什麼借口得到母親的點頭，誰知道封嬪如此容易，可再冠上這個封號，卻先傷了紅的心。

　“但愿朕能愈合你心中所有的傷，朕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以為這兩年的平靜，過去的事再也不會發生，誰曉得越演越烈，皇額娘口口聲聲說不是針對你，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朕是真的不信了。”皇帝苦笑，與紅道，“可是朕的親娘，朕心中再有怨懟，也不能將如何，更不能著承認自己的過錯，朕能做的，只有對你好。”

　紅點頭，這輩子都不會敬重太后，哪怕太后有多偉大的理由，有多難的立場，都無法原諒。可不能對太后做什麼，也不能著皇帝做什麼，因為那是他的母親。但紅被傷了心，皇太后將心中最后一點敬意都驅逐干凈，不愿偽裝出任何虛偽的孝道，直白地告訴皇帝：“臣妾不會對太后不敬，可是也請皇上不要對紅有任何期待，臣妾不能像皇后娘娘和愉妃娘娘那樣孝敬太后。太后將來年高弱要人照顧，皇上若希臣妾伺候在左右，臣妾責無旁貸，但皇上若不開口，臣妾絕不會搶著做。就算所有人指責臣妾不孝，哪怕是皇上……臣妾也做不到。”

　大清皇帝皆以仁孝治天下，弘歷更是毫不遜于祖輩，不論是對生母和先帝留下的妃嬪，還是對康熙爺留下的妃嬪，以及宗親皇室里的長輩，都十分敬重，是朝野稱頌的談。而紅卻對這樣的帝王說出如此無的話，連弘歷都吃了一驚，他知道紅對自己的母親心灰意冷，可沒想到已是到了要說出口的地步。

　“皇上恕罪，并非臣妾言語無狀。”紅說出來，也就豁出去了，朝后退了兩步屈膝道，“這麼多年，發生這麼多事，從那年重節開始忍，不知哪一天是個頭。皇上說臣妾是您的心上之人，可在臣妾心上卻懸著一把刀。”

　弘歷微微蹙眉，心疼和無奈雜著，自從紅出現，他才知道做皇帝不由己的何止是天下事，最親的人的為難，才最讓人無法承。

　紅那晚就有了赴死的心，此刻又何足懼，神堅毅地說：“令字那一點是您對臣妾的，可刃字那一點，是臣妾流的淚。這條路臣妾走了，就只想好好走下去，對于權力、地位沒有任何期待，臣妾不想做得漂亮給別人看，只想自己心能夠平靜，只想能長久地陪在您邊。臣妾從把心放到您上起，就想好了總有一天您心里會另有別人，不是悲哀也不會痛苦，就像臣妾現在取代了別人一樣。可是還能在您心上的日子，臣妾想好好守著這一點點的幸福，希自己能離太后遠一些，不要有一天從您心里離開，想要好好過起平淡日子的時候，連命都沒有了。”

　皇帝繃著臉：“朕知道了，但是這樣的話，不許再說出口，對皇后也不可以，對傅恒的妻子也不能說，櫻桃小靈子都不能。紅，朕能包容你的一切，可是天下人，朝廷、后宮，乃至那些宮太監，都做不到。”

　紅點頭，可皇帝還沒有表態，從沒向弘歷祈求過什麼，這一次開口，竟如此沉重。

　彼此早已心意相通，弘歷怎能不知紅在等什麼，他手將人攙扶起來，嚴肅地回應：“朕答應你，往后離太后遠一些，該做的規矩不必朕多說什麼，但那之外，朕不會強求你也不會希你做什麼，就算將來額娘年高弱時，邊也不會缺照顧的人，這些你都不必心。”

　紅心中一定，垂首道：“皇上放心，紅不會做任何對太后不敬的事，只是不想裝得太辛苦，臣妾什麼都能忍，可是孩子……”眼眶微微一紅，終于明白愉妃為什麼曾對說，五阿哥是在這里唯一的親人。

　弘歷長舒一口氣，挽過紅道：“到此為止，這件事從此不再提起，朕說過會永遠等著你，現在依舊如此，朕會等你有一天重新開心起來，現在朕不會你出笑容，那樣的笑，只會讓人更心疼。”

　可皇帝這樣說，卻引得紅舒心一笑，弘歷見狀，便道：“但你方才那一通話里，有一句朕記住了，咱們日后慢慢算賬。”

　紅一張，說錯什麼了，皺著眉頭使勁回憶，難道是……

　皇帝在臉上輕輕了一把：“想起來了？”

　紅搖頭，弘歷笑悠悠：“不怕，朕記著，來日方長。”

　七月一過，秋漸濃，風過即能聞到桂花香，平湖秋月更是甜得人沉醉，和敬代替母親來探過紅，發生這麼多事都被母親攔在是非之外，而越長大就越明白大人的事不該自己手，如今也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時常替皇后來陪伴紅。

　這日進了平湖秋月，紅正帶著宮人將開滿的桂花收起來預備釀，和敬嚷嚷著走上前說：“我一走進這里，肚子就了，桂花香一聞見，就想吃甜的。”

　紅的心早已恢復了許多，見到和敬更是有笑容，帶著滿香氣過來說：“桂花還沒有，但有冰糖山楂。”

　和敬眼睛一亮，趕跟著紅就走，紅將熬得又又糯的冰糖山楂盛了一碗給，見和敬似乎是從長春仙館走來的，額頭上微微有汗水，便用帕為拭，如此親昵的舉，和敬早習以為常，但今日仿佛有心事，等紅挪開手，輕聲道：“皇阿瑪今日散了朝，來與額娘說話，我本想去送茶水，結果聽見阿瑪額娘在說我。”

　“說你？”紅問，心里想著關于和敬能有什麼事，莫不是婚事？

　“好像皇阿瑪，要準備為我指婚了。”和敬眼圈兒一紅，這毫不吝嗇地放了許多冰糖的山楂，還是酸到心里去了，“阿瑪似乎說，等額娘把孩子生下來，我就要出嫁。紅，我就要走了。”

　“你放心，皇上一定會把你留在京城。”紅勸道。

　“就算在京城，我也不能天天進宮，到底是嫁出去的人。”和敬了眼睛，到底沒哭，“紅，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的話嗎？”

　“你說將來你出嫁了，讓我好好陪著皇后，那會兒我還是跟著你去念書的宮。”紅微微一笑，“我記得呢。”

　“我知道你現在也不容易。”和敬道，“但除了你，我沒有別人能托付，皇阿瑪他對額娘好，是應該的。”

　紅噗嗤一笑，連連點頭：“是，就是應該的。”手去殘留在和敬角的冰糖，溫地著這個可的小姑娘，若將來也能有一個兒這樣心地護自己就好了。心里不免一沉，自己還會有孩子嗎？

　和敬又憤憤不平地說：“我還以為你封了令嬪，皇阿瑪這陣子都會陪著你，結果他又放不下那些人了，什麼雨均沾呀，何必對那種人好呢，們都不配。們都記恨你，總在皇祖母跟前挑唆，皇祖母聽得多了，自然就不喜歡你。可皇阿瑪竟然還對們好，不可理喻。”

　紅也知道，封嬪之后，皇帝雖然常常陪，但這些日子翻膳牌的次數很頻繁也很公允，似乎是答應了太后什麼事，又或者他自己想做得漂亮些，如和敬所說的雨均沾，連一向不重視的愉妃，都有侍寢的日子。

　“其實皇上也辛苦，你看這些日子多平靜，們不吃醋惹事，就可以讓皇后娘娘安心養胎，就看在即將出生的弟弟的份兒上。”紅倒是大度，勸和敬，“眼下沒有比娘娘更重要的了。”

　和敬笑了笑，長大了，看待許多事已經不是從前那樣的眼，額娘最重要，誰也不能比，可知道這世上還有很多珍貴的人，珍貴的事。

　小姑娘不再抱怨，至于婚事從小就有皇家公主覺悟，除了舍不得母親，便shi要為朝廷承擔的勇氣，和紅說說心里松快好些，吃盡了碗里的山楂，忽然想起什麼，對紅道：“額娘很好，太醫都說好，倒是我聽千雅說，純貴妃的胎非常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