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阿哥洗三禮一過，便要過臘八，臘八之后皇帝封印，跟著過小年，日子飛一般的過去，是年除夕亦是十六阿哥滿月的日子，那一天紅盛裝列席除夕夜宴，雖坐于皇后下手，著貴妃規制的禮服，卻是萬丈芒無限風。

　這樣的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宴席散去后，皇帝與皇后送太后回凝春堂，太后終究沒忍住，對弘歷道：“皇后溫嫻淑，可媲歷代賢后。可你看今日的景，你的兒孫們眼里，你的臣工們眼里，只有延禧宮沒有中宮，弘歷，不是額娘非要刁難你，也不是額娘要針對魏紅，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彼時皇后已先行離開，弘歷想了想，將華嬤嬤和吳總管喊來，問華嬤嬤宮廷規矩里，皇后與貴妃在服裝首飾等各方面的差別，再問吳總管今日令貴妃如何穿戴，皇后又如何穿戴，兩人都說得明明白白，太后也沒得反駁。

　弘歷和氣地對太后道：“額娘，紅并無過錯，朕也從未容許僭越中宮威嚴，您看到臣工皇子們對區別對待，本是他們的錯。紅規規矩矩在的貴妃之位上，是外頭的人勢利心重，已經做到底線，再要往何讓呢？”

　除舊迎新的時刻，太后本沒打算與兒子發生爭執，忍不住說這些，也是有正經的意義，亦語重心長道：“額娘私心的事，不足以與家國天下相比，這麼多年你心里也明白，額娘從不干涉政事，也不懂如何幫你。可我經歷康熙朝經歷你阿瑪年輕時度過的日子，你千萬要明白，皇室傳承不是你一人意志，那是大清的將來。”

　弘歷見太后說得中肯，今日并非針對紅，他也愿意好生說幾句，有竹地對母親時候：“先帝留下立儲的規矩，兒子自然要繼承先帝意志將其傳承下去，不到兒子百年之后，誰議論立儲都是罪，大臣們不會貿然行，他們只會猜測只會互相制衡，而朕會看清楚他們每一個人的用心，更會看清楚皇子們的才干。皇額娘說得好，皇室傳承不是朕一人意志，您放心。”

　太后冷笑：“可你心里，已經想明白了是不是？從前安頤在時，心心念念與誕育嫡皇子繼承皇位，早早把永璉的名字放在了正大明之后。可事實上，嫡庶對你來說并沒什麼要，因為安頤是皇后，才看起來是看重嫡子，倘若安頤也是側室，會和現在一樣，哪怕中宮有嫡子，也仿若不存在。”

　“額娘，兒子會好好培養自己的繼承人，如您當年培養兒子一樣。”弘歷道，“額娘早已功退，該是頤養天年盡榮華富貴，這也是兒子的心愿。”

　太后頷首：“撇開不愉快的事，你的孝心額娘都知道。”

　弘歷也是無可奈何地一笑：“但那些不愉快的事，不能當沒發生過是嗎？額娘的心思，兒子也全都知道。”

　母子倆互相凝視，卻是悄無聲息地博弈，弘歷比誰都了解他的母親，今天就算是站在家國天下的立場給自己善意的諫言，出發點還是針對著紅，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但他絕不會再讓太后做任何欺負紅母子的事。

　“皇上早些回去歇著，明日還要祭告天、地、社稷，要保重龍。”太后淡淡一笑，命華嬤嬤送皇帝回去。

　元旦一清早，皇帝就離開圓明園往天壇去，天蒙蒙亮時就有禮炮金鞭聲響，圓明園雖大，也約約能聽見靜，九州清晏這邊距離韶景軒最近，妃嬪們早早就起等候皇帝出行，待得圣駕離開，才各自散了去做各自的事。但既是大年初一，自然是人人圖個吉利，天明朗時，都穿戴整齊后相約往凝春堂去拜年賀喜。

　一陣熱鬧后，九州清晏安靜了下來，從天地一家春來了人，給忻嬪院子里的人送來紅包賞錢。令貴妃逢年過節都有賞賜，從來都不吝嗇金銀，而忻嬪因啞了不能說話且孱弱，比起昔日純貴妃好照應多了，昔日咸福宮里是苦差事，如今倒是有很多人羨慕這邊的差事。

　院子里，宮們將忻嬪攙扶出來曬太，幾個宮太監聚在角落里互相說令貴妃賞賜了什麼，忻嬪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迷茫地看著天，忽然外頭不知誰摔了鞭炮震得人心里一，宮們見驚慌的臉，都笑道：“忻嬪娘娘，過年了就圖這個熱鬧，您要是害怕，奴婢給您把耳朵堵起來？”

　忻嬪還是習慣張說話，可一次次被發不出聲音的現實折磨，比劃了幾下說要回去了，已經開不了口，又怎麼再讓耳朵聽不見，起初反抗掙扎，換來宮們的待，現在總算學乖了相安無事，盡量不招惹這些人，還想活下去，越是到了絕地，竟越是有生的。

　此刻凝春堂里熱熱鬧鬧，皇子福晉們也一清早帶著孩子們來給太后拜年磕頭，凝春堂已算得寬敞的殿閣得滿滿當當，太后眼睛里只要看不見魏紅，看到這滿屋子的興旺總是驕傲的，若不是生下弘歷，何來這樣的繁榮，自認是大清的功臣，為大清培養了一代優秀的帝王。

　但是總要看見魏紅的，就那麼醒目地站在皇后邊，而膝下玲瓏可的兒們，更如珠如寶。太后收斂了笑容，目瞥見遠跟著蘭貴人的八公主，瘦瘦小小的孩子靦腆膽怯，心里一個激靈，故意將孫喊到跟前，問：“孩子，是不是想你額娘了？”

　八公主眨著眼睛，怯怯地看了眼蘭貴人，可蘭貴人低著腦袋本不敢與太后對視，不想被太后問起忻嬪的事，都這麼久了，當那個人死了不是更好。何況忻嬪對孩子從來也不聞不問，八公主早就不惦記親娘了，這會兒提起來，無非是要讓貴妃難堪，太后和令貴妃的恩怨，可不想攙和進來。

　“忻嬪的病養得怎麼樣了，能不能讓公主去見見額娘？”太后看著皇后問，余瞥見一旁的紅，只見氣定神閑。

　“自然是可以的，您放心，臣妾一會兒就領著公主去見見，逢年過節的，也該讓忻嬪高興高興，對也有好。”皇后竟然答應了，太后一愣，接下來該說什麼？

　紅則低頭給兒遞了眼，小七多聰明，便跑上前滴滴地說：“皇祖母，孫兒想帶妹妹去玩兒了，八嫂送來一窩雪兔子，可極了。”

　“永璂，你帶弟弟妹妹，還有侄兒們去玩耍，小心別往雪地里鉆，弄了鞋要著涼的。”皇后轉喊來自己的兒子，自從被忻嬪威脅后，開始有分寸了，人多的地方不再兒子的小名，且永璂似乎也有些抵自己被喊作清兒。這樣吩咐，永璂還算聽話，便上前來領過八公主，帶著弟弟妹妹退下了。

　皇后和魏紅的默契，讓太后很反，想昨晚還為皇后抱不平，難怪弘歷本不在乎。之后留下幾位老福晉說話，便讓后妃和年輕的福晉們都散了。

　眾人擁簇皇后離去，皇后卻請紅與同行散散步，二人遠遠地走開，眾人看著這景都竊竊私語，舒妃打量了幾眼，與同行的慶妃道：“別說他們奇怪，我也看不明白，明明恩寵權力和地位都被威脅甚至死死地著，皇后怎麼就對紅這麼推心置腹。”

　而紅與皇后同行，很識趣地落后一個子，并不敢比肩，皇后倒是三番四次地等，不笑道：“你知道的，我本不在乎。”

　紅道：“只怕見者有心，臣妾還是要恪守本分的。”

　皇后笑言：“可惜你做得再好，也不得太后眼里，你看弄來忻嬪那樣的人，明知道是錯了，還想在今日讓你難堪。也算是德高重，偏偏針對你。”

　紅道：“多謝娘娘替臣妾解圍，只是八公主的事？”

　皇后滿不在乎：“說過了就是做過了，難道還真的帶孩子去見，但愿八公主能像佛兒一樣，能心智健全地長大，蘭貴人瞧著還算可靠，至對孩子好。”

　紅心里很踏實，恩道：“臣妾教了，往后太后若再為難同樣的事，臣妾知道該如何應對。您說的是，說過了便是做過了。”

　皇后道：“既然走來了，不如去接秀山房喝杯茶。”

　紅欣然前往，半天后才回天地一家春，彼時皇帝已祭告歸來，聽說容易出門半天才回來，惱道：“不是你別出門，在家養著？太后跟前也罷了，何必去接秀山房，來回那麼遠，不如請皇后來你這里坐……”

　皇帝說著說著，沒繼續下去，大抵也是想起太后昨晚的話，覺得沒意思。而今日另有一件事讓他有些莫名，此刻與紅道：“前陣子聽說老四想把兒子過繼給履親王，朕沒在意，可今日卻聽說，他有心自己出嗣，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