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人連忙道：“就是覺著有您在前頭住著，才萬般舍不得，若是離了承乾宮，可再沒有這麼好照應的了，在這里，臣妾也不怕有人欺負八公主是沒娘的孩子。”

　“離了我，只要你自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皇。”紅說著，溫地哄了八公主幾句，把孩子逗樂了，便讓蘭貴人帶著早些休息。

　櫻桃掌著燈籠，攙扶紅出承乾宮的門，紅命值守的小太監直接將門合上，轟隆聲后，一道門將里外隔開，紅著黑漆漆暗不見底的宮道兩頭，冷然道：“什麼冤魂怨鬼，死得罪有應得，閻王老爺不讓在地下十八層用，難道還放來人間繼續禍害？從來孤魂野鬼都是人臆想出來的，用自己的罪孽折磨自己的心。”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櫻桃道，“當年太妃娘娘們再三叮囑您，無論如何都要走正道，正應驗了如今呢。”

　紅搖頭：“死了反是解，活著才是罪，我曾經就這麼想，才不愿讓那兩人輕易地死去。可純貴妃活著把惡傳給了忻嬪，忻嬪活著又禍害了那麼多人甚至我的孩子，如今才明白，這紫城里的正義，興許只有生死了。”

　“娘娘，咱們回吧。”

　“可是櫻桃，我不想這樣看輕生死，至對于好人來說，再如何辛苦無奈，只有活著才有希不是嗎？”紅長長一嘆，“惡人尚且恬不知恥地賴在人間，我們又為什麼要給他們挪地方讓道。”

　櫻桃卻問：“主子還在為花榮的事，耿耿于懷嗎？您要不要去探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說些什麼呢，想必接秀山房那會兒來不及收拾東西，這會兒也不知幾時能整理妥當。”

　主仆倆繞回延禧宮，延禧宮里早已一切妥當，紅想到中宮如今無人管事，皇后又像是塌了半邊天，對什麼都不管不顧，紅心了，應了櫻桃說：“過兩天我去翊坤宮拜訪，一則花榮的死，我多有責任在，再則中宮的面亦是皇上的面，真人笑話去，太后又該找麻煩。”

　而此刻寧壽宮中，太后早已安寢，如之前在圓明園中說好的，從今往后永兒就睡在太后寢殿外頭的炕頭上，今天便是第一晚。這事兒在旁人看著，像是皇太后對一個宮無比的恩寵和信任，可是也都明白，永兒從此失去了自由，日日夜夜都要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大部分宮都有休的時候，反是這種跟著的，主子不發話，們本沒得歇。

　寧壽宮連著花園，富貴堂皇非凝春堂可比，永兒宮后不久就跟著膳房的人去了圓明園，在紫城里從沒見過膳房以外的地方，今天跟著其他人兜兜轉轉忙里忙外，就是在這寧壽宮里，都害怕自己會迷路。

　正是暑天，永兒上只搭了一層薄毯子，而這榻上除了和一床毯子再沒有別的東西，的細衫都收在華嬤嬤為準備的屋子里，可不知幾時才能自在地睡在那里。今晚是第一夜，很擔心太后半夜會起來，時不時就豎起耳朵聽里頭的靜，反反復復弄得自己睡意全無，窗外月皎潔，窗欞上一層薄，永兒坐了起來，從的荷包里拿出那顆青金石珠子，心里想著，不知幾時能遇見令貴妃娘娘，好把這珠子還給。

　皇帝回紫城后的第二天，便下旨追封忻嬪戴佳氏為忻妃，喪儀照貴妃例辦理，由四阿哥督辦。

　且說世人眼中，戴佳氏前為皇帝誕育兩位公主，在宮生育皇嗣的妃嬪為數不多的況下，必然是寵妃般的存在才會有這樣的福氣，可宮里的人都明白戴佳氏活著的時候經歷了怎樣起伏跌宕的日子，即便背后有強大的皇太后支持著，這麼些年來，也到底沒能把令貴妃如何。到如今，更是把命都搭上了。

　二十幾年了，老太監宮們漸漸退下，年輕的則開始獨當一面，不論老都明白，挑釁誰也好，別找延禧宮的麻煩。

　可眼下，五阿哥永琪卻和令貴妃有了糾葛，轉眼端午節過去那麼久，回宮后的日子更是一不留神就過去四五天，等辦完忻妃的喪禮，已是炎炎酷暑。紫城里雖然主子們都回來了，可天氣太熱沒人樂意出門，進了皇城乍一眼瞧著，還是冷清。

　這一日，熱烈明的下，紅坐了肩輿要去翊坤宮，出門就遇見五福晉進宮來，紅沒停下肩輿，笑道：“這麼熱的天，難為你來看愉妃姐姐，只怕愉妃姐姐還要怪你不惜自己，必然說，這麼熱的天誰還惦記你們來，你們好好的我就錯不了。”

　青雀笑道：“娘娘您可是連語氣神態，都學得惟妙惟肖。”

　紅道：“我去翊坤宮坐坐，若是回來得早，過來說幾句話。”

　青雀忙讓出道路，恭敬地說：“貴妃娘娘您慢走，小心太毒辣。”

　兩分開，櫻桃“不經意”地往后看了幾眼，便悄聲對紅道：“五福晉在看著咱們呢。”

　紅頷首：“那件事在他們開口前，我絕不能提，留心著就好。”

　肩輿緩緩到了翊坤宮，遇見太后宮里的人來送東西，說是知道皇后有些中暑，送了人丹和香薷飲來，寧壽宮的人見了貴妃也算畢恭畢敬，而永兒見到紅，就另有話想說，可惜貴妃娘娘似乎沒仔細看是什麼人在這里，那麼熱的天，自然徑直就往清涼的殿閣去了。

　“永兒，咱們走吧。”邊上的人喊回去，永兒了的荷包，知道今天又沒法兒和貴妃娘娘搭訕了。

　此刻景宮里，愉妃正把自己為大孫子準備的夏日衫一一拿給青雀看，讓帶回去給孩子穿，端午節以來不曾太平過，總算有空來收拾這些東西。而聽著婆婆念叨端午節的事，青雀不得不為丈夫把汗。這都是六月了，雖然皇帝對待永琪似乎沒什麼改變，可他自己心里不踏實，若非之后橫生枝節多出來那麼多事，青雀早就要試探令貴妃的心思，今日進宮也有這樣的打算，可肩而過到底沒機會。

　愉妃絮絮叨叨地說著孫子的事，見青雀有一搭沒一搭地應，顯然是心不在焉不知想什麼，便放下東西問：“怎麼了，你和永琪吵架了，還是側福晉讓你不痛快了？”

　青雀一怔，忙道：“沒、沒有的事……”

　愉妃想了想，揣著兒子的心思，說道：“是不是覺著，皇上這陣子什麼事都委派四阿哥，永琪心里不高興了？依我看，皇上是想打那些流言蜚語，難不白蓮教來刺殺皇帝，倒了四阿哥的不是？四阿哥守著關防有疏的確有錯，可也不該背負白蓮教的罪過，而皇上若真為此懲罰四阿哥，豈不了冷酷無的帝王？皇上也要維護自己的面，何況四阿哥他……”

　婆媳倆一時都無語，愉妃想了很久才開口道：“你們有你們的心思，皇上有皇上的打算，說到底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永琪別無選擇。別把心放得太高了，他才多大，踏踏實實當差過日子要。”

　青雀已起，恭敬地聆聽婆婆的教誨，但這些事兒與本沒什麼關系，可嫁給了永琪，就要與他共同承擔。

　這些事說罷了，青雀便提道：“貴妃娘娘說一會兒若回來得早，要過來景宮坐坐，您看兒臣是不是等一等的好，萬一娘娘來了呢。”

　愉妃頷首道：“若是說這樣的話，就不是客氣了，再者皇后那邊的事，大抵也要和我有個商量。皇后失了花榮，宮里的事周轉不開，是富貴命從不理這些瑣事，又是那樣的子，總不見得由著底下奴才胡來。”

　“是，那兒臣就等一等。”青雀把心放下來，盤算著之后能不能有機會和令貴妃獨。

　且說紅來探皇后，說的不過是那幾句話，皇后還是凄凄慘慘冷冷清清的，即便是對紅，也不如之前那樣能親地說幾句話了。

　而早就明確表示不怪紅，要怪也怪自己種下禍和忻嬪牽連起來，花榮為辛苦了一生，這樣慘烈的離開人世，非要追求誰的過錯，就只有皇后一人，和紅沒有半點關系。

　皇后唯一沒告訴紅的，便是永璂在花榮去世那晚對自己說的話，或許是作為一個母親最后的尊嚴，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雖然紅察覺到母子之間不自然，可皇后和十二阿哥誰都不說什麼，如今連花榮都不在了，便再沒有什麼人能知道皇后的心事。

　照應了翊坤宮里的事，紅便早早離了，聽說青雀還沒離宮，便照自己許諾的，徑直往景宮來，彼時自己的孩子已經聽聞五嫂來了過來玩耍，紅進門時聽見笑聲，心為之明朗起來，可忽地闖進愉妃的殿閣，見到青雀抬眸看到自己，小婦人臉上一瞬間的變化，讓紅心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