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亦為這件事犯愁，青雀在和敬府中喝醉，醉酒的人一定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而在青雀喝醉之前，和敬又為什麼不勸。眼下愉妃一定怨恨和敬，只要有人在邊上一挑唆，就都是麻煩，這一陣風波，還沒過去呢。

　不過在紅的提醒和皇帝的干預下，永琪到底是進宮來見了母親，母子倆關起門來說了許許多多的話，雖然沒有不歡而散，但傳說五阿哥走出景宮時神繃，怎麼也不是高興的樣子，而愉妃的病纏纏綿綿了臘月也不見好，必定是兒子家中的事始終放不下。

　太后的子，倒是在永兒的照顧下漸漸康復，紅沒過問過任何一件事，永兒也不會特地闖來延禧宮稟告，隨時奉命前去照顧太后，可外人看著兩并不相干。

　至于太后，厭惡紅，對其他人總還算能公平對待，這些日子永兒不解帶端茶送藥，比起宮更心，比起其他妃嬪任勞任怨，太后也會激也會心，臘八那日，當著皇帝皇后與眾妃嬪的面，說永兒照顧康復有功，該賞一個常在的位份。

　宮里人傳說太后是故意做給令貴妃看的，可紅卻立刻就命務府的人將常在該有的一切給永兒送去，避開別人在與永兒相見的時候恭喜，年輕單純的人戰戰兢兢，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人生這是要走什麼路，紅卻依舊是那句話：自憑本事。

　臘月隆冬，雖有節慶的熱鬧，但無人往來時整個紫城都是靜悄悄的，人們常常被白雪枝忽然灑落的靜驚到，舒妃就會倚著窗戶嘆一聲：“年年過年，這年味兒也越來越淡，總覺得了些什麼。”

　紅把著孩子們的手寫福字，聽見這話抬起頭，笑道：“姐姐想怎麼個過年法，其實我也想得頭疼，盼著每年能有些新意，但翻來覆去總是那幾件，想要熱鬧就不能被規矩約束，可規矩就是皇家的面，你知道我們太后我們皇上，是最最講究面的。”

　舒妃懶懶地笑：“你說我要是跟皇上提，他能答應讓我回家省親麼？”

　“省親？”紅笑道，“姐姐要回家，還不容易麼？納蘭府就在京城里。”

　舒妃卻滿臉憧憬地說：“我是想大大方方地回去，坐八抬大轎，儀仗前呼后擁，京城里的員挨個兒去納蘭府給我請安行禮，不單單是回家玩一次，是代表皇上回去省親，那多熱鬧啊。”

　紅笑道：“好折騰人的事。”

　舒妃托著腮幫子說：“我也曉得折騰人，況且上頭還有皇后娘娘和你在，也不到我。”

　永琰撂下筆跑去舒妃懷里撒：“永琰也要去，永琰跟姨娘一道去。”

　舒妃拍拍腦袋笑：“傻小子，你知道我要去哪兒？”

　紅見他們親昵地嬉鬧，舒妃似乎已經忘記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事后紅便問了慶妃，想知道舒妃姐姐這個念頭是一時興起還是平日里就已經想過的。

　慶妃則說臘八時納蘭府的人來看舒妃，二老都年事已高白發蒼蒼，那天舒妃慨良久，說年輕時雖惱怒家里人拿自己來謀利，懶得管他們任何事，可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納蘭府的出說到哪兒都是響當當的，娘家也的確沒給長臉。但反過來卻從沒給家里做過什麼事，現在看著雙親老去，就有些不忍心了。

　“皇上若真的讓姐姐回去省親，弄出那麼大的陣仗，就是抬舉納蘭府，納蘭氏族中子弟之后場的路也會好走許多。”紅坦率地對慶妃道，“大抵姐姐也想不出別的法子，就只能圖這麼個熱鬧了。”

　慶妃溫，知道這種事來得莫名其妙，紅這兒必定也為難，便勸解說：“姐姐心思，這事兒轉就忘，不過是臘八那天慨了些，過幾日納蘭府若又與磨嘰什麼事，又要惱火地翻臉不認人了，姐姐的脾氣，您還不了解嗎？”

　紅笑道：“話是這麼說，可這麼多年來，真沒麻煩過我什麼事。”

　比起愉妃，舒妃是更心的人，愉妃與紅之間始終有著利益沖突，隔開那一層很自然，彼此心里都清清楚楚，也就談不上誰怪誰。到如今，紅不會為愉妃去費心做什麼，只怕是多做多錯，但是相伴二十多年，舒妃難得有個心愿，紅必定愿意極力促。

　這事兒婉轉地對弘歷提起來，弘歷新鮮地說：“這是好事，只是趕在年節上，怕他們說你們的不是。”

　紅詫異地問：“皇上覺得是好事，您不怕一次省親，背后給您再添出什麼麻煩來。”

　弘歷道：“能有什麼麻煩，你以為那些朝廷大臣都是傻的，他們比你們明得多，你們走一步路，他們把你們往后十步路會往哪兒走都算計好了。舒妃不過是回娘家一趟，是朕的恤的孝心，有什麼不可行的？只要你們不怕麻煩，朕不過說一句話而已。”

　紅謹慎地說：“但上有皇后，姐姐也顧忌臣妾，所以單單請姐姐回家省親，必然不答應的。”

　弘歷輕描淡寫地說：“不如你們都走一遭，皇后與你，再有舒妃慶妃愉妃穎……”他笑道，“愉妃和穎妃的娘家都不在京城，那就請們的族人京來。”

　紅知道皇帝一貫喜歡熱鬧的事，也因此總想過年過節能變些新花樣讓他高興，他會答應這事兒說意外也不意外，倒是紅們多慮了，說是后宮不得干政，卻總把自己放在那些位置上。

　而皇帝果然不是白白答應，摟過紅道：“你們家人，宅子又小，到時候你擺個樣子和家人說說話就好，然后朕在外頭等你，你早些溜出來，咱們去逛廟會，春節里的廟會才熱鬧。”

　紅不答應：“皇上果然算計著自己出去玩兒，廟會那麼多人，臣妾可不敢擔當責任，白蓮教的刺客至今讓臣妾心有余悸，若是和臣妾在一起遇見些什麼，臣妾還活不活了。”

　弘歷輕輕扯了的臉頰：“你就不能說些吉利話，不會有白蓮教的人，朕能保護你。”

　“臣妾要什麼保護，誰會來惦記臣妾？”紅不肯輕易答應，反纏著弘歷說，“皇上可千萬要小心，如今年紀也大了，從前若能以一當十，現在頂多打五六個吧？別讓自己犯險境，別讓人擔心好不好？”

　弘歷見似水，滿眼睛都是對自己的擔憂，比起文武大臣口是心非的奉承，這才是最真心的在乎，心里頭暖暖的，翻將紅在下，在面頰上親了又親，不釋手地說：“有你這句話，朕也會長命百歲地活著，讓那些歪門邪道好生看看，什麼才是壽與天齊。”

　紅癡癡地說：“就怕臣妾，沒得壽與天齊的福氣。”

　弘歷掐了的腰肢，佯裝惱道：“今夜就沒說過好聽的話，朕可要好好教教你。”

　溫暖如春的屋子里，云雨之間從來不知今夕是何夕，紅這個年紀仿佛果子前最最味的時刻，與其說皇帝盡興，自己也是心滿意足。隔天滿面紅，就是最好的證明，而這樣神采飛揚地告訴舒妃皇帝答應讓回家省親的事，舒妃故意促狹地問：“皇上怎麼答應你的，這樣？還是那樣？”

　姐妹倆嬉鬧做一團，但省親的事算定下了，雖說皇后與紅都有份兒，但往下也就舒妃一人，到底也是意義重大，且紅最終推卻了自己也回府省親的事，大年初二那天，只有皇后和舒妃浩浩地從紫城出發回各自的娘家。

　皇后的輝發那拉氏與舒妃的葉赫那拉氏都是滿洲舊貴，但即便家中兒在后宮地位舉足輕重，可真正能給家族帶去多影響，世人都看在眼里。皇帝此番這麼給面子，族中之人都是戰戰兢兢，從臘八后就開始打點各項事宜，一家子人年都沒能好好過，就盼著接駕的日子。

　皇后帶著十二阿哥一起回娘家，大年初二已是乾隆二十九年，從在雍正年間嫁王府后，快三十年沒回過家了，家里是什麼樣子都忘得一干二凈，加上皇后多年來一直都懶怠與家人往來，甚至不愿見們，晚輩們都不認得，長輩們也走了好些，此番回到家中，沒覺到親溫暖，反而倍凄涼。

　永璂被外祖父家的人視若珍寶，眾星捧月地圍著他轉悠，十二阿哥是納布爾唯一的期，也是整個家族的將來。

　正如舒妃所期待的，與皇后各自到家后，員們番前來請安行禮，皇后這邊自然更加隆重，坐了半個時辰隔著屏風看那些本不認得的人跪拜磕頭，漸漸已經沒有了耐心，這一波人剛剛退下，皇后不由分說地起走開，唬得家人圍上來問：“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兒？”

　皇后嘆道：“實在太累，我想回宮了，原來宮外頭，還不如宮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