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喧囂,狩獵場裡則沒有白日的熱鬧。
這次帝后避暑沒有邀請員以及家眷,所以晚上也沒有宴席,篝火明亮中,只有楚昭和蕭羽坐在一起吃飯。
今晚的主食是蕭羽的獵,廚心炮製,但帝后的心思都不在吃喝上。
楚昭將謝燕芳的事以及做的決定告訴了蕭羽。
火跳躍在蕭羽的臉上, 他的神忽明忽暗。
“我沒想到三舅舅竟然會這麼做。”他說道,又搖頭,“不過三舅舅做什麼都不意外,我從小就知道他很聰明很厲害,母親說,他能做他想做的一切事。”
“他對陛下沒有不臣之心, 一心一意扶持你做皇帝。”楚昭道,“但, 阿羽,皇帝是要你自己來做的,你不能變他人的皇帝。”
蕭羽點點頭:“我聽姐姐的。”說罷又反應過來,楚姐姐剛說了不要他做別人的皇帝,姐姐也是別人,還這樣說,姐姐會不高興,他立刻改口,“我記下了,我會做我自己。”
楚昭失笑,手了蕭羽的肩頭,要說聰明這孩子也聰明的很。
“你很快就要親政了, 雖然你年紀小,雖然先帝和太子都不在無人引導你,但伱經歷過生死苦難, 這些經歷會引導你,你會學會怎麼做一個皇帝。”楚昭道,“不會,可以學,只要學,敗而不餒,就沒有什麼學不會的,阿羽,皇帝是要用一輩子來學習的,所以,不要怕也不用急。”
蕭羽笑了,點點頭:“姐姐放心,我不怕的。”抱住楚昭的胳膊,“有姐姐在,我什麼都不怕。”
楚昭將胳膊回來,讓他坐正子,道:“姐姐不在,你也不用怕,你要記住,離開誰,你也能當個皇帝。”
蕭羽哦了聲,依言坐正子,看到面前的盤子,興致地割了一塊:“姐姐, 你快嚐嚐,這是我親手打的鹿。”
他把小心放到楚昭的盤子,擡頭看楚昭,又回過神,話題轉的太快了。
“姐姐。”他訕訕問,“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麼大的事,他就只惦記著涼了不好吃?楚昭好氣又好笑,道:“我不止是要把謝燕芳關起來,還要把謝氏定罪。”
定了罪就能名正言順地削砍謝氏這棵大樹。
這可是蕭羽的外祖家。
蕭羽被點破心思,乾脆也不遮掩了,笑道:“我知道三舅舅對我的心意,只要我在,我就是皇帝,謝氏就是我的親人,以及臣子,姐姐現在把他關起來是爲我好,三舅舅必然也是認同這一點,所以才願自縛,而且,三舅舅的確做了錯事,做錯事到懲罰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這懲罰只是關起來,謝氏定罪也只是論罪,並不是抄家滅族,所以,我沒什麼好擔心的。”
楚昭被他說得默然,他說得很對,但,有些不是僅僅對就算了,他對謝氏還真是隻當外戚,不當親人啊。
這是謝燕芳教導的結果?
還是說,生在皇家的孩子,天生就剋制。
“你這麼冷靜,我都不知道高興還是不高興了。”無奈說。
蕭羽笑道:“那姐姐你嚐嚐我的打的鹿,覺得好吃了,就可以高興了。”
楚昭哈哈笑了,依言吃了口鹿。
“好不好吃?”蕭羽關切問。
楚昭不說話,繼續吃了口,又看蕭羽,道:“給我切啊,一塊怎麼夠?”
蕭羽臉上綻開笑。
......
......
吃過飯楚昭就讓蕭羽早些歇息,畢竟打獵很累,至於楚昭,今夜註定無眠,京城,四面八方的消息都在不停的送來。
蕭羽洗漱後也沒有睡,坐在牀榻上,聽兩個侍在講明天打什麼獵。
“這邊的山奴婢都看好了,明天去西邊,有好多野。”
“還是去東邊吧,聽說要準備野豬。”
蕭羽忽的站起來,兩個侍也慌忙停下說話,問:“陛下要什麼?”
蕭羽看著帳子外,道:“朕出去走走。”
他去看看三舅舅,雖然他沒什麼興趣去看,但如果不去的話,楚姐姐會覺得他冷心腸。
“去問問烤還有嗎?”他又吩咐。
侍道:“陛下和娘娘把剩下的賞了人,估計都搶沒了。”
陛下打的獵不多,帝后兩人吃不了多,賞下去可就不夠分了。
蕭羽看他一眼:“誰說非要是朕打的那隻,今日朕來狩獵,所有獵都是朕的。”
侍恍然,陛下的意思是隨便割一塊就是了。
“奴婢愚蠢。”他擡手打了自己的臉一下,顛顛地跑了。
蕭羽知道他們魯鈍,十個也比不過一個齊公公,小時候他喜歡聰明人爲他築起的屏障,他可以躲在其中,現在他長大了,聰明人在邊,讓他覺得很煩——
聰明人不說話,眼神都很吵。
......
......
聽到蕭羽前來時,盤坐在地上的杜七站起來,臉上浮現笑意。
“陛下果然惦記著公子,不被那人所。”他說道。
斜倚閉目的謝燕芳被他逗笑了,說:“我可沒教出來這樣的陛下。”
說話間蕭羽已經走進來,手裡還拎著一個食盒。
“三舅舅,這是我今天的獵,烤好了,你也嚐嚐。”他高興地說。
半點不提發生了什麼事,也似乎沒看到一路走進來麻麻的兵衛。
謝燕芳坐起來含笑點頭:“多謝陛下,真是太好了。”又問,“陛下今天打到了什麼?”
蕭羽道:“他們放出來的,朕每樣都打到了。”
謝燕芳笑著打開了食盒,看著切好的各種。
“只有些涼了。”蕭羽道,“你想吃就自己熱一熱,不想吃就扔掉。”
謝燕芳不在意他的態度,這孩子在他面前早就不遮掩敷衍。
蕭羽隨意坐下來,看著四周,也不說話。
“陛下看什麼?”謝燕芳問。
蕭羽道:“沒什麼,朕在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朕就走。”
杜七在旁愕然,什麼意思?
謝燕芳已經笑了,道:“別在意時間,只要你來過就可以了,其實不來也沒事,你楚姐姐不會在意這些。”
蕭羽自然也不驚訝被謝燕芳看穿,不承認也不否認,靠坐著椅背,嘆口氣:“三舅舅你出了事,朕邊只有姐姐了。”雖然是在嘆氣,但他眼裡滿是笑意,“姐姐再也不會離開我,要爲我辛勞,和我相伴。”
謝燕芳笑了,道:“陛下客氣了,就算我沒出事,皇后也不會離開你。”
他說完這句話,卻沒聽到蕭羽的應聲,他不由擡頭看了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小年眼神些許鬱。
姐姐真的不會離開嗎?姐姐這一年多經常說奇怪的話,什麼姐姐不在,什麼以後你自己,姐姐不再喜歡牽他的手,晚上睡覺前也不再來看他。
他不是小孩子了,能察覺到話裡的意思,以及姐姐對他的疏遠。
不過現在好了,姐姐把三舅舅都抓起來了,他邊只有姐姐了,姐姐一定會守著他的。
“人不會離開自己的家。”謝燕芳說,“皇后和阿羽你一樣,沒有父母親人了,你們就是對方的親人,所以,阿羽在的地方,就是皇后的家。”
這話沒能平小年眼裡的鬱,反而更添幾分不安。
父母親人嗎?
“阿羽。”謝燕芳的聲音拔高,“你在擔心什麼?”
蕭羽回過神,看向他,鬱被幾分躁鬱替代,道:“我沒擔心,你也別擔心,等姐姐消氣了,就會把你放出來,我走了。”
說罷起向外走。
“皇后是不是還有家?除了楚嵐之外,還有親人?”
謝燕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蕭羽的形一頓。
謝燕芳的聲音繼續傳來。
“那楚姐姐的確是要離開你。”
蕭羽猛地轉過:“纔不會!”
他回過,看到手中著一塊涼烤的謝燕芳眼裡涼涼的笑意。
蕭羽垂下的手攥,道:“楚姐姐已經嫁給我了,我們就是一家人,不會離開我的。”
謝燕芳將不知道是什麼的放進裡,慢慢地咀嚼:“楚姐姐那不嫁給你,是因爲你爹孃死了,在扶助你,如果親人還在,早晚會離開你,蕭羽,如果你的爹孃活著,難道你會不想回到他們邊嗎?”
想....蕭羽眼神些許茫然,母親就不用說了,溫暖的懷抱,而父親,雖然很陪伴他,忽視他,但他還是想要父親。
所以,楚姐姐也是這樣吧。
謝燕芳起走過來,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你告訴我,我現在還能幫你留下,否則就真回家了。”
蕭羽看著他,脣了,道:“母親,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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