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平聽梁泊昭這般說來，便不吭聲了，兩人隨後說了幾句軍中的事務，到了晚間，梁泊昭又召集了諸將連夜商討了戰局，待忙好這些，天已是大亮。梁泊昭顧不得歇息，隻抹了把臉，便領了侍從巡視軍營。

邊疆日子艱苦，戰士們偶有閒暇時亦是會聚在一起，無論談些什麼，最後也總會扯到人上，梁泊昭戍邊多年，早已見怪不怪，走到軍營西側時，正好瞧見一窩士兵聚在一，不時嘻嘻哈哈，說的眉飛舞。

這些士兵大多十**歲，正是氣方剛的年紀，其中也有不人剛剛娶妻，梁泊昭黑眸一瞟，見他們手中無不是拿著一些荷包香囊之類，竟是在比誰家媳婦的針線做的好。

跟在梁泊昭後的將領見狀，當即就是嗬斥道；“侯爺在此，吵吵嚷嚷的何統？”

聽得將軍這一聲吼，那群士兵頓時回過了神，不知是誰最先看到了梁泊昭，頓時嚇得臉一變，一群人皆是在那裡畏畏的站著，那些香囊與荷包卻還都是攥在手裡，急間不知往哪藏。

梁泊昭向著他們走去，從士卒手中取過一個香囊，拿起一看，就見那香囊的針腳歪歪扭扭的，顯是製的人紅不佳。

許是見他神平和，未有訓斥之意，士兵們的臉也是稍稍緩和，梁泊昭麵前的那個士卒更是壯著膽子，對著梁泊昭道；“侯爺，這是我媳婦繡的，說的是能保我平安回鄉。”

梁泊昭點了點頭，一一看去，見他們手中的香囊與荷包雖然大小迥異，式樣不同，但無不是包含著一個子的殷殷希，盼著自己的男人能早日回鄉。

這樣的香囊，他懷裡也有一個。

“侯爺，今天恰巧是冬至，弟兄們有些思鄉，是以纔將媳婦做的香囊拿了出來，想著看上幾眼，絕非不守軍規，還侯爺贖罪。”為首的一個百夫長嚥了咽口水，對著梁泊昭恭敬出聲。

梁泊昭見諸人神驚懼且慌張，皆是不安的看著自己，看著眼前這些年輕的甚至還帶著幾分青的麵容，男人勾了勾，將那香囊又是還到了士卒手中，淡淡開口，吩咐了一句；“好好收著吧，下不為例。”

見侯爺不曾怪罪，眾人心中都是一喜，有人揣著梁泊昭的神，倒是大著膽子道；“聽聞侯爺與夫人也是親不久，倒不知侯爺出征，夫人是不是也繡了個香囊，讓侯爺戴在上？”

“大膽，這等事也是你能問得的？”梁泊昭後的將軍頓時沉下了臉來，指著出聲的男子厲聲喝道。

那出聲相問的男子也不過十七八歲，聽得將軍發火，臉頓時嚇白了，不自的瑟了兩步。

梁泊昭倒是神坦然，著手下的一眾士兵，念起他們小小年紀，便遠離家鄉，也實在不易。他一個手勢，方纔那將軍立時收斂了怒意，麵恭敬之，退到了梁泊昭後。

“不錯，出征時，我娘子也為我了香囊。”梁泊昭說起凝香，聲音裡竟是一，就連眼底也是不由自主的變得和。

聽聞梁泊昭上竟然也如他們一般帶著自家媳婦做的香囊，士兵們頓覺親切，不又是好奇。

“侯爺不妨也將香囊拿出來，給兄弟們開開眼？”有一麵龐黝黑的將士眼眸晶亮，開口言道，他這話音剛落，旁的士兵便是得到了鼓舞，又見梁泊昭並無毫氣惱之，膽子也都大了起來，無不是殷切的看著梁泊昭。

梁泊昭淡淡笑了，果真從懷中出一枚香囊，那香囊式樣巧，針腳細，顯是的人費了好一番的功夫。

“夫人的手可真巧，這香囊做的，簡直了……”士卒們紛紛驚歎，看著這香囊，在瞧著自己手中的，便都有些訕訕的。

梁泊昭聽得將士們誇讚凝香手巧，不知為何，心裡倒是湧來一莫名的愉悅，這子愉悅來也怪，即便是在聽聞前線大捷時也不曾有過。

他心下自嘲，角含笑，聽著耳旁的誇讚，想起京師的妻兒，看向那香囊時，就連烏黑的眼瞳裡蘊著的，也全是溫之。

不過片刻的功夫，梁泊昭已將那香囊重新收懷中，臉上的笑意也是收斂了，恢複了慣有的沉穩冷靜，對著眾人吩咐了兩句，便領了後的侍從，去了彆。

留下那些士卒，無不是在嘰嘰喳喳，就聽一人道；“可不得了，這一路跟著侯爺從京師趕到了北疆，我就從冇見侯爺笑過，就剛纔咱誇夫人的時候，才讓我給瞅著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語的，不曾瞧見拐角的永寧。

永寧站在這裡已經有一會兒了，方纔的一幕自是儘收眼底，幾乎是不敢相信，梁泊昭竟會如那些臭未乾的頭小子般，將娘們做的香囊擱在上，若非親眼瞧見，無論是誰告訴，都是決計不會信的。

可偏偏，是親眼看見了。

親眼看著梁泊昭，是那般珍而重之的將那隻香囊取了出來，也親眼看著他將那香囊妥善收於懷中，擱在最靠近心口的地方。

永寧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何滋味，先是驚，再是冷，繼而，是從未有過的絕。

從未見梁泊昭那樣笑過，自識得他以來，這麼多年，都從冇有過。

原本，一直覺得他是冷心冷麪，他是常年戍邊的人，冷些也是有的，可孰知，並不是他冷，而是自己不是能讓他熱的那個人，不是能讓他笑的那個人，僅此而已。

冇有出聲，隻回到了自己的營帳。翟珩跟在後，見臉蒼白，神卻依然是清和的，不知過了多久，永寧終是彎了彎角，言了句；“他在笑。”

翟珩將眼睛低垂，“公主何必自苦。”

永寧笑了，輕輕抿了一口白水，邊疆比不得皇宮，茶葉都是稀罕，能喝上白水，已是不易。

“我不是自苦，我是不知恥。”

子聲音平和，冇有毫起伏。

“世間好男兒千千萬萬，這天下間的英雄，也並非隻有一個定北侯。”翟珩聲音很低，安靜而有力。

永寧薄輕抿，隔了良久才道了一句；“翟珩，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不顧名聲，不辭千裡的追到北疆，隻為了一個已有妻房的男子，是十分荒謬可笑的一件事？”

“公主隻是用太深。”翟珩微微搖頭。

“好一個用太深。”永寧輕輕嗤笑，眼角有一晶瑩閃過，倏爾不見了蹤影。

“皇上猜忌侯爺，此次侯爺遠征，皇上命宋大人前來監軍，而宋大人恰恰是右相的人，公主心知宋大人若來到北疆，定是會上書以讒言中傷定北侯，令皇上更加忌憚，公主跪求皇上，得來了監軍的令牌，一路不辭辛勞，日夜兼程，這一份義，定北侯雖不知，翟珩，卻清清楚楚。”

永寧微微笑了，“我已不是第一次跪求父皇，多這一次，也算不得什麼。”

翟珩繼續道；“公主數次為定北侯求，私下裡更是為定北侯言，曆數侯爺忠心，以緩和君臣關係，公主的苦心，總有一天，定北侯會明白。”

永寧搖了搖頭，“我為他求，固然有我自己的私心，可說到底，也還是因為他一心為國，我不願父皇被臣矇蔽，做出殘害忠良的恨事。”

翟珩心裡微微一，道；“屬下有一句當誅九族的話，想問一問公主。”

“說。”

“若有一天，皇上的猜疑了事實，定北侯真有反意，公主又要如何？”

永寧麵依然是溫沉沉的，聽了這一句，也隻是微微揚，似是覺得翟珩的話十分愚蠢。

翟珩見狀，頓時收回道；“是屬下逾越，定北侯忠心耿耿，定是不會有……”

“不，”永寧打斷了他，的眼睛清亮見底，就那樣筆直的看著翟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一段話來；“若他真有反意，我自會竭儘所能，助他一臂之力，將這袁家的江山，儘數送於他手。”

末了，永寧又是加了一句；“隻要他想要。”

翟珩心神大震，幾乎說不出話來。隔了良久，才吐出了一句；“公主不要忘了，你也姓袁。”

永寧輕輕的站起了子，向著帳外去，的聲音很低，卻依然清晰；“可他姓梁。”

京師，定北侯府，夜。

凝香睡得很淺，這幾日，因著子過於沉重，總是睡不安穩，一夜都要醒個好幾次。

約，就聽前院傳來一道驚呼，那聲音隻呼喊了一半，戛然而止。

凝香的心一下子被提起來了，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對著屋外喚了幾聲，卻不見守夜的嬤嬤，凝香吃力的撐起子，剛穿好鞋，還不等起，就聽見自己的房門被人踹開，繼而闖進來幾個高靴佩刀，一黑的男子。

接著，便是前院的呼喝聲，兵相撞聲，廝殺時的慘聲，仆婦的求饒聲，到了極點。

“你們是誰？”凝香驚恐的攥了床沿。

那幾個男子不曾廢話，其中一人直接上前，衝著凝香頸間歇劈一掌，就將凝香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