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眼皮微微跳著，與銀甲小將對視一眼，兩人都冇有說話，但顯而易見，二人的心思俱是搖了起來。

梁泊昭麵仍是沉穩，唯有一雙黑眸雪亮，筆直的向著陳大人看去。

帳中有良久的沉默。

終於，陳大人下定了決心，對著梁泊昭道；“不知王爺有何打算？”

梁泊昭聲音低沉而冷漠，一字字道；“先斬右相，在誅臣，最後……殺了小皇帝。”

陳大人與銀甲小將心頭一凜，陳大人還未出聲，銀甲小將已是按耐不住，口而出；“世人皆知王爺如今是皇家婿，已娶了永寧公主為妻，小皇帝便是王爺的小舅子，王爺當真能狠得下心，去殺了他？”

梁泊昭並未理會，陳大人眉心微皺，沉聲道；“若要舉事，小皇帝自是非死不可，但王爺不要忘了，祁王和吳王分守在江東和川渝，兩人手中俱是掌著不兵力，若此番咱們宮，與林將軍的西北軍定有一戰，而後待祁王與吳王率軍趕回京師，隻怕到了那時，咱們終是不敵。”

梁泊昭搖了搖頭，淡淡道；“大人不必憂慮，即便祁王和吳王回到京師，也是投鼠忌。”

陳大人眉心一蹙，道；“王爺的意思，是以小皇帝與太後為人質，來製祁王與吳王？”

梁泊昭頷首，“不錯。”

陳大人緘默下去，一雙眼眸不住閃爍，沉思起來。

銀甲小將角出一抹嘲笑，對著梁泊昭道；“世人都道定北王對朝堂忠心耿耿，是大齊的中流砥柱，就連小將也不曾想到，王爺竟有如此的心思，不惜挾製孤兒寡母，倒真是……心狠手辣。”

梁泊昭也是淡淡勾，他坐直子，向著銀甲小將看去，聲音不疾不徐，沉緩出聲；“若說挾製孤兒寡母，昔年梁某駐守北疆，朝廷命林軍包圍定北王府，將梁某母親與妻兒儘數困在其中，說是為梁某護的家人周全，結果卻是梁某妻兒被神鷹所劫，稚兒夭亡，妻子幾近喪命。”

“若說心狠手辣，”梁泊昭聲音漸低，一記冷笑；“梁某在北疆與大赫作戰，手下親兵死傷無數，定北軍苦苦支撐，梁某上書朝廷，請求增兵的摺子上了數道，卻仍是未見援兵影。朝廷隻盼的我定北軍與大赫兩敗俱傷，盼的梁某戰死沙場，這皇恩……實在是浩。”

陳大人與銀甲將領彼此相，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見到了震驚之。

“朝廷或有對不住王爺的地方，可先皇臨終前，卻將掌上明珠下嫁，這一份恩典，也算世間有。”陳大人開口，雖心知梁泊昭有心謀反，可此人眼下畢竟是皇室婿，而在當初兩軍早已商好，大婚當日慕家軍自山路近京師，梁泊昭則藉由宴席掩飾，在喧鬨中離開王府，率領定北軍與慕家軍彙合，而後兩軍何為一，搶占皇宮。

可當日慕家軍左等右等，也不曾見到梁泊昭的影，隻見到一個趙雲平，梁泊昭無故毀約，陳大人與銀甲將領俱以為梁泊昭心中有變，怕是起了退堂鼓，安心做他的駙馬去了，是以即便此時梁泊昭孤前來，這一份膽識也是表明瞭誠意，可陳大人心裡仍是有著疑慮，總要弄明白，梁泊昭為何放著好好的駙馬不做，定要推翻朝廷不可。

梁泊昭神深雋，隻道；“梁某早有髮妻，並與妻子兩相悅，尚主實非所願。”

說完，梁泊昭眉心微微擰起，又道；“先皇將永寧公主嫁與梁某，也並非出於聖恩，為的，也不過是牽製梁某，為打定北軍取得時機罷了。”

陳大人沉默片刻，又道；“王爺此次舉事，又為何非要斬了右相？”

提起右相，梁泊昭眸心閃過一戾，緩緩道；“與胡人作戰時，梁某肩上曾中了一箭，原先並未在意，豈料之後傷口潰爛，毒氣攻心，幾乎喪命。”

“是箭頭有毒？”銀甲將領問道。

“不，是右相命人在藥中下毒，取梁某命。”

雖然西南距京師甚遠，可兩人也聽聞定北王與右相多年不睦，此時聞得此事，倒也不算吃驚，陳大人微微點頭，道；“右相為人詐，殘害忠良的事也不知乾了多，這種人，委實該殺。”

梁泊昭眸心微，抓住時機，清冷出聲；“眼下雖不是最佳時機，但倘若大人願傾力相助，梁某有把握，誅殺臣，攻下皇宮，俘獲皇帝與太後。”

陳大人迎上梁泊昭的黑眸，終是一咬牙，道；“王爺所言極是，與其日夜被朝廷猜忌，不妨就此拚上一把，慕家軍，願與王爺共大事。”

梁泊昭抱拳，聲音依舊是冷靜沉著；“大人若下定決心，咱們便儘快部署。”

陳大人點了點頭，喚來了部下，帳中的燭火，徹夜不息。

皇宮。儀宮。

太後麵烏青，顯是一夜未睡。

待看見回宮的永寧，太後眼皮一跳，立時便是站起了子，嗬退了宮人。

“永寧給母後請安。”永寧已做婦人裝束，向著太後跪下。

太後看了一眼，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如常；“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王爺呢？”

“王爺喜得千金，幾日來都在府中照顧董氏母。”

“是嗎？”太後深吸了口氣，看著堂下的永寧，道；“永寧，母後要你說實話。”

“兒臣句句屬實。”

太後攥了手指，長長的指甲刺進了手心，厲聲道；“他分明離開了京師，與慕家軍勾結，你還為他欺瞞母後？”

永寧眼底浮過一苦，抬眸筆直的迎上了太後的眸子，輕聲道；“母後既已知曉王爺的行蹤，又何故要來詢問永寧？”

太後麵沉，“哀家就要看你會不會和哀家說實話！永寧，你太讓哀家失！”

永寧冇有吭聲。

“你不要忘了，你是袁家的兒，你父皇讓你守護袁家江山！”

永寧慢慢的站起了子，的聲音清亮，字字清晰；“母後也忘了，兒臣已經嫁到了梁家，兒臣如今，姓梁。”

“你！”太後一手指向永寧，指尖不住的輕，就在母相持不下時，就見一個侍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附於太後耳旁耳語了幾句，太後的臉頓時一變，再也顧不得一旁的永寧，隻搭著侍的手向著儀宮外走去，走至門口時，太後終是停下了步子，頭也未回的撂下了一句；“你便留在這儀宮裡好好反思，你究竟是誰家的人。”

著太後遠去的背影，永寧眼眸微沉，心思百轉，已是有了主意。

京師，定北王府。

梁母坐在主位，臉蠟黃，顯是氣的不輕。

“孽子！孽子！”梁母不住的嚷著這兩個字，侍從站在下首，麵上並無表，隻道；“還請老夫人彆讓屬下為難，馬車已是備好，王爺也是將一切都安排好，這一路，絕不會讓老夫人丁點委屈。”

梁母冷著臉，不忿道；“娶了媳婦，就忘記了老孃，他堂堂一個定北王，自己功名就，讓他媳婦住在這王府了吃香喝辣，就要將老孃撇在老家，他就不怕天下人恥笑！”

侍從微微皺眉，終是低聲道；“老夫人，您誤會王爺了，王爺送你出京，也是為了您好，眼下勢不明，您回秦州，也能保得周全。”

梁母眼皮一跳，聽侍從話中有話，遂道；“你將話說明白了，什麼勢不明？你們王爺……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侍從垂下眼睛，卻不說話了。梁母心急起來，剛再問，就見遠的管家已是麵煞白，一路小跑著趕了過來。

“老夫人……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枉你為管家，慌慌張張的何統？”梁母越發煩躁，兒子權傾朝野，又能有什麼不好？

“老夫人……”管家嚥了口口水，聲道；“睿王……睿王來了……”

“睿王？他來做什麼？”

“睿王是奉朝廷之命，來咱府裡拿人來了！”管家額上滿是冷汗，這一句剛說完，已是哭喪個臉，兩戰戰，幾跌倒。

“拿誰？”梁母似是察覺到事的嚴重，臉也是變了。

“拿咱們府裡一家老小，隻要是定北王府裡的，彆說是人，就連隻蒼蠅也跑不得，朝廷說王爺謀反，這抓了咱們，是要去砍頭的啊，老夫人！”

梁母眼前一黑，似是覺得天旋地轉，幸得後侍從扶住，那侍從麵如故，隻問管家；“如今睿王的人馬，已經到了何？”

“已經到了咱們王府門口，和王爺留下的守軍對峙著，眼看著就要打了起來，睿王可是奉朝廷之命，這王爺……王府哪裡能還手……”

管家已是急的語無倫次，冷汗滾滾而下。

“老夫人莫怕，王爺早有準備，定會護的老夫人與王妃周全。”侍從聲音恭敬，傳到梁母耳裡，隻讓梁母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