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去辦。”霍伯特點頭，遲疑道，“約克市那邊……”

金轍閉了閉眼，顯然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爭，道：“你去一趟，隨時向我通報沐院長的況，他醒了以后告訴他，總統向他表示問，請他保重，阿斯頓醫學院數千名學生都等著他健康歸來。”

“隆夫人向教育部提出對阿斯頓醫學院進行徹查，懷疑有的向導。”

“等搞定了圣馬丁那邊的起訴再說吧，沐和賽亞娜不會善罷甘休的，我私下會以個人名義提供最好的律師給他們。”金轍沉默了一會，道，“捕獵向導是的工作，也是的權利，但是告訴，如果再因為捕獵向導危及普通人的安全，就請把辭職信放在我的案頭，我會第一時間回復。”

“是。”

飛往依達星球的飛船上，巫承赫在眩暈中醒來，映眼簾的是淺綠金屬天花板。

“哥哥。”輕的呼喚在耳邊傳來，巫承赫緩慢地轉了一下頭，看到莫妮卡擔憂的面孔，大概是因為哭過，眼睛紅彤彤的，臉蛋上水瑩然。

“你好點了嗎，哥哥？”莫妮卡小手蓋住他的手背，小聲問他，“你要喝水嗎？想吃東西嗎？”

巫承赫腦子很，眼前全是重影，他看到自己的蝴蝶靜靜停在前的被單上，莫妮卡的布偶貓則乖順地趴在他腳下，一只茸茸的小爪子輕輕摳著他的腳。

“這是哪兒？”巫承赫問。

莫妮卡咬了咬，道：“飛船，我們正在飛往通古斯基地，大約再有二十分鐘就要到達了。”

通古斯基地……巫承赫以為自己聽到這名字會絕，會痛苦，但奇怪的是什麼都沒有，他的整個大腦空的，醞釀不出任何緒來。

良久他“哦”了一聲，道：“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莫妮卡言又止，站起來走到門邊，鼓起勇氣道：“哥哥，別怕，習慣了就好了，老師們……都很好的。”

巫承赫沒有回應，等了一會，垂眸掩住眼角的淚，輕聲道：“對不起。”

“……”巫承赫仍舊沒有回應。

莫妮卡離開，艙門關閉，艙室里安靜下來。巫承赫撐著床鋪坐起來，與十名向導的對峙讓他的意識云有輕微的傷，加上干擾波的作用，至今他都有點搞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他捂著頭抓了抓頭發，強迫自己不去糾結之前的手對象到底是IMD還是沐，站起去開艙門。

艙門是鎖著的，他們了他，艙室里什麼都沒有，連床鋪都是一的，他們一定很怕他自殺。

巫承赫不知道這里有沒有監控，但他沒有時間了，還有十幾分鐘這艘船就會降落在通古斯基地，他們一定會審問他，給他檢，很快他們就會發現他被標記過了。

金軒在前線，萬一這種時候被暴出來，一定會釀大禍，巫承赫打開個人智腦，迅速開啟金軒留給他的清洗件，將他們的通話記錄、來往郵件等等盡數刪除，連留在信息中心的緩存和備份，都刪得干干凈凈。

這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學了點駭客皮，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做完這一切，他靜靜坐在床鋪上，過明舷窗看著外面漆黑的宇宙。遠遠的，伊達星漸漸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陌生而孤獨，像個灰綠的小球。

84中獎了!

通古斯基地。

作為人類在伊達星曾經最大的軍事堡壘,它幾乎占據了影海小一半的面積,以五百年前人類第一艘宇宙級航母“通古斯號”為軸心，輻出一個近兩百平方公里的中型城市,規模相當宏偉。

時至今日，當年的宇宙巨艦早已退役，改造為向導學校的行政中心。它就像是通古斯的心臟,控制著整個基地的日常運行。

本來伊達星還有數十個軍事堡壘和民間聚居地，但自從“尾酒案”之后,聯邦將通古斯基地劃為向導閉區,這些據點的常住人口就被陸續遷離去了別的星球。截止“大屠殺”結束，整個伊達星只剩下通古斯一個活躍的地區。

這個季節正值“綠”泛濫，整個影海被洶涌的綠海洋淹沒，通古斯就像一個沉海底的巨大半球形“氣泡”，在高強度明罩的保護下靜靜佇立在大陸架上。人類生存其中，仿佛住在一座晶瑩剔、奐的水晶之城里，神而詭異。

兩棲飛船在水面上緩緩降落，激起激烈的浪花，蒸騰的水汽中，它漸漸轉型為一艘紡錘狀的潛水艇，沉水下，與“通古斯之門”銜接。

巫承赫在莫妮卡的“陪伴”下走出船艙，立刻嗅到一奇怪的味道，有點像薄荷，但略甜一些，那是通古斯大氣過濾裝置添加的清新劑，用以掩蓋“綠”本的腐蝕氣味。

這座水下城市已經建幾百年，到都是鱗次櫛比的建筑、寬闊的氣浮航道。建筑之間的空地上栽培著許多本地特有的變異植，大都帶著淡淡的熒，非常漂亮。

這里的一切都與敦克爾星球極為相似，除了它灰綠的天空，因為那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被明罩阻隔在外的綠。綠隨著汐翻滾涌，遠看像變幻的浮云，抑而沉悶。

“哥哥，你還好嗎？”莫妮卡擔心地看著巫承赫，他的臉蒼白極了，毫無，雖然脊背繃得筆直，但隨時都像是要倒下去的樣子。

巫承赫沒有回答的話，他忘不了昨天是怎麼和其他向導一起迫自己和沐的，他可以原諒對付自己，但無法原諒傷害沐。

那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無條件保護他栽培他的人，這一點連金軒都比不上。

“哥哥。”莫妮卡快要哭了，鼓起勇氣拉住他的手，“你是在怪我嗎？是在恨我嗎？你是不是后悔曾經救了我……”

“不。”巫承赫這次終于回答了，“我從沒后悔救你，莫妮卡，只是我不能原諒你傷害我的老師。”

“對不起，我只是遵守校長的……”

“別說了。”巫承赫打斷了，“沒用的，莫妮卡，道歉沒用的，我連自己都無法原諒，何況是你。你已經是個出的向導了，你對得起你的校長，又何必在乎我的看法？”

“不是的……”莫妮卡捂著哭，紛地搖頭，的小貓抓著巫承赫的腳哀哀著，“我一直一直都是那麼喜歡你。”

巫承赫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怎麼向解釋“喜歡”這個詞真正的意義，或者在很多人心里它只是一種廉價的直覺，在生命與價值的天平上永遠被高高撬起，看似珍貴，其實一錢不值。

“別哭了，別哭了，都結束了。”巫承赫憐憫地看著，用拇指去腮邊的淚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他們的友誼結束了，還是他的自由結束了，或者兼而有之。

兩名向導學校的校警在口等待，站在他們后的還有一名須發皆白的干瘦老者，戴著猶太小帽，穿著淺藍醫生袍，表十分慈祥。

隆夫人因為還要理后續事件，比他們晚一班飛船回來，這次一路上主持事務的是一名二十級的蜂鳥向導，他將巫承赫帶到老者面前，恭敬道，道：“麻煩您親自來接，真是不好意思，路德醫務。”

“噢，我這把老骨頭正該多，免得銹死了。”老者微笑道，灰褐的眼珠將巫承赫上下打量一番，道，“聽說他況很不好，我很擔心，畢竟很多年沒送來過形向導了。”

蜂鳥向導回頭溫和地對巫承赫道：“這是路德醫務，他會帶你去做檢。別害怕，這里是我們的家，也是你的家，以后你慢慢會習慣的。”

是啊，除了習慣，他還有什麼選擇？巫承赫振作了一下，不愿意在這些人面前顯出脆弱的一面，著劇烈的頭痛和反胃，手：“您好。”

路德眼中閃過一詫異，他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沮喪的、惶恐的，甚至是瀕臨崩潰的向導，沒想到對方竟如此從容，如此冷靜，簡直不像是個十八歲的年。

“你好，孩子。”路德手與他相握，到他冰涼的指尖，心底里惋惜地嘆了口氣，道，“歡迎你來通古斯基地，希你能喜歡這里，雖然我猜可能很難。”

蜂鳥向導對巫承赫如此迅速的轉變也有些詫異，要知道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在發幻覺，哭著罵他們是“納粹”和“劊子手”。

或者伊卡魯幻蛺到底是不一樣的吧，他們是世界上恢復力最強的向導之一，蜂鳥向導這麼想著，對路德抱歉地笑笑，低聲道：“他的況隆校長應該已經給您在郵件上說了吧？昨天的場面有些混，他可能了點刺激，請您注意他的緒。”

“我會的。”路德有些同地掃了巫承赫一眼，鄭重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

巫承赫被路德帶上了一艘四人小飛艇，兩名校警隨伺左右。他不知道這種地方他們干嘛還要找人盯著他，異星、深海，給他一艘兩棲飛船他也逃不出去。

可能是怕他發狂或者自殺吧，就是不知道他們發現他已經被標記過了之后會怎麼樣。巫承赫著角笑了笑，忽然有種惡作劇式的期待。

一刻鐘后，飛艇到達一座古古香的歐式建筑，建筑外墻上標著一個大大的藍十字，大約是向導醫院。路德帶他下車，往醫院走去，校警這次沒有跟上來，換了兩名穿著醫生袍的年輕男人跟隨他們。

“放松點，孩子。”進了電梯，路德和藹地對巫承赫笑了笑，道：“我們都是來幫助你的，在這里其實比在外面安全得多，你再也不用藏自己，也不用擔心會被異能者擾——我們都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