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夥計見虞玦麵善，便多說了幾句：“是啊，他是我們木樨塢的老師傅了，手藝好、為人不錯。就是平日裡喝酒，一天十二個時辰就有十個時辰醉醺醺的。”

虞玦看著那著布，頭髮花白的老者，本無法將他與織造聖手聯絡在一起。心道：難怪這麼好的手藝還留在木樨塢這樣的小地方了，原來是個酒鬼。

小夥計扶著老江頭，見虞玦皺眉看著老江頭，生怕虞玦遷怒老江頭，連忙解釋道：“這位公子不要誤會，江師傅雖然瘋瘋癲癲的，但人不壞。我親的時候，他還送了我一匹布給我媳婦做嫁呢。”

虞玦看著小夥計稚的麵容，忍不住笑道：“你多大了，竟這麼早就親了。”

小夥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神靦腆道：“我都二十了。”

虞玦有些意外，越發驚訝道：“你竟已二十了？不過二十親，也太早了吧。”

前世燕宸曦都快而立之年了，都還未曾正經的娶過一位王妃，邊就隻有這位名義上的侍妾。若非知道燕宸曦一直喜歡紅萼郡主，虞玦都懷疑他果真如同傳言一般，有斷袖之癖呢。

小夥計不好意思道：“小公子一看便就是出大戶人家，在我們鄉下，十**歲不說親，當爹的都有呢。”

虞玦默了默。

正在此時，挑選首飾的繪錦和驚羽已經聽到了靜，匆忙的跑了出來，看到醉醺醺的老頭，張的問道：“小姐，您冇事吧。”

那老江頭被夥計拉開了，但渾濁的眼依舊盯著虞玦，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唸叨著什麼。

虞玦道：“我無礙，隻是他……”

“江師傅一向是瘋瘋癲癲，虞小姐您可千萬彆計較。”樨娘上前，歉意的對虞玦道。

連忙囑咐著夥計道：“小城子，快將他帶下去，彆嚇著了人家小姑娘。”

喚作小城子的夥計連忙應了下來，但老頭卻不領，甩開小夥計的手道：“彆扶我，我清醒著呢……”

“您老是糊塗了。”小城子似是已經習慣了老頭瘋瘋癲癲的樣子，十分無奈道。

“糊塗，我纔沒糊塗！我告訴你，我啊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清醒！”老頭絮絮叨叨道：“想當年，我在皇家前當差的時候，您小子還冇出生呢……”

本來虞玦聽著老頭的醉言醉語冇放在心上，但是聽到“皇家前”四個字的時候，下意識的握了手中的摺扇，眉心微皺，遲疑了片刻，問一旁的樨娘道：“這位師傅難道是宮中出來的？”

見虞玦一臉認真的樣子，樨娘卻笑了，道：“這隻不過是江師傅胡言胡語的話，小姐倒還真信了。他隻不過是個孤寡無依的老頭罷了，又喜歡酗酒，當年醉倒在木樨塢門前，是我兄長收留了他，因為他會些織染的手藝，便留在了木樨塢。兄長病逝之後，木樨塢也漸漸冇落，夥計走的走、散的散，也隻有他繼續留在了這裡。”

說到此，樨娘歎了口氣，道：“隻是這些年，他越發糊塗了。常說些胡話、認人。一會兒說自己是皇家出來的造錦師傅，一會兒又說自己是天上織星下凡曆劫，說多了我們也就習慣了。”

聽樨娘這般說，虞玦暗笑自己太敏了，便也冇放在心上，對樨娘道：“掌櫃的時間不早了，您算下首飾和一共多銀子。”

樨娘應了一聲，因為虞玦買的東西多，便同繪錦一起去櫃檯上拿著算盤算銀子去了。

而此時，虞玦故事神差的又回頭看了木樨塢的後院一眼。卻見那老江頭抱著酒罈，看見虞玦的目，咧一笑。

醉醺醺的，口中不停的唸叨著什麼。

細碎的醉言醉語，恰好傳到了虞玦的耳中，他說的是……

“夜雨染天水碧！”

咋聞此詩，饒是變不驚的虞玦臉上也不由閃過了一震撼之意，驚疑不定的看著那其貌不揚的老頭。他怎麼知道這首詩，難道僅僅是巧合嗎？還是聽錯了？

而此時，一旁的驚羽也同樣一臉疑的看著虞玦，問道：“小姐，他在說什麼？什麼雨……什麼胭脂的啊。雨和胭脂有什麼關係嗎？”

果然，並冇有聽錯！那老江頭，說的正是“夜雨染天水碧，朝借出胭脂”！

驚羽和繪錦二人是虞玦邊的大丫鬟，兩個人小時候跟在虞玦邊讀過書，隻是驚羽格浮躁，隻侷限於能認識幾個字罷了。驚羽聽到這句詩，一頭霧水的看著虞玦，秉承著不恥下問的神，問虞玦道：“小姐，您說的這詩是什麼意思啊？”

“這句詩，是當朝天子所做。”虞玦回頭看了那空無一人的後堂一眼，沉默了許久。

重新回到了方纔的隔間，喝了一口茶，方纔緩緩說道：“說起來，算是宮中一段佳話了。”

驚羽讀書上不上進，但一提到與宮闈聞有關，瞬間來了神，催促道：“小姐，您快說說看，什麼佳話啊。”

虞玦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緩緩的開口道：“相傳昔日景安帝曾有一位寵妃，是聞名東陸的第一人，宮之後便集萬千寵於一，但自從進宮之後，誰都未曾見笑過。”

“這位寵妃，不喜奢侈之，獨癡迷綠。的衾枕帷幄、帶飾，乃至釵環珠寶、清供玩，均為青碧。景安帝甚至親自手染絹帛，隻為博佳人一笑。”

“後來，民間有一位織染師傅，織造出了世間獨一無二的一匹淺碧錦緞，作了一件錦繡長，上麵繡有青山綠水，風景如畫，呈給這位寵妃。”

“看到這件錦繡華服呈上來的時候，從未展的寵妃終於展眉一笑，天子龍大悅，賞賜千金給那位織染師傅，並提詩雲：‘夜雨染天水碧，朝借出胭脂’，賜所進貢的錦緞名為天水碧。”

“小姐，我知道您說的是何人了！”驚羽一臉興的說道，“你口中那位喜歡碧綠的寵妃，肯定是當今的穎妃娘娘！”

畢竟世人皆知，帝後之間相敬如賓，景安帝最為寵的，是庶民出的穎妃娘娘！

“不是。”虞玦聲音略帶低沉道。

那位寵冠六宮的穎妃，也不過是那個子的影子而已。傳言中，風華絕代，昔年東陸諸國天子，都曾被的風姿傾倒。

一代傳奇的紅，卻葬於一場大火之中，世人再無人提及過……

這些，隨著二十多年前的大火，埋葬在了宮闈深。若非是前世虞玦在機緣巧合之下，本不會知道那一段鮮為人知的傳奇故事。

許是福至心靈，虞玦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轉頭看向屏風外。

在那蝶花的屏風後，出現了一個悉的白影，也不知他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