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蕓兒這幾日都如同怔忪了一般,只隨著母親與姐姐一道哭靈守夜,家里家外人來人往,卻惶然不可終日,想起姚父臨終前的話,只讓的心頭一陣陣地發,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一直到將姚老漢送下了地,請過街坊們吃過喪席,姚家方才安靜了下來。
姚母支撐不住,被金梅扶上床歇息,姚小山一夜之間仿佛長大了一般,將姐姐姐夫送到門口,道:“姐夫,你快帶著姐姐回去吧,姐姐如今有了孕,姐夫往后要多多費心了。”
袁武看了他一眼,倒是言了句:“往后這個家,就靠你了。”
姚小山線抿,一言不發,用力點了點頭。
袁武收回眸子,見姚蕓兒猶如一個木偶一般,對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聞,他攬了的子,帶著往家趕去。
回到家,袁武將姚蕓兒抱在床上,擰了把汗巾子,為過臉后,又為了手,而后則將被子替掖好,溫聲道:“什麼都別想,快睡。”
姚蕓兒的眼睛了,轉過頭看向男人,剛喚了一聲相公,淚水便滾了下來。
“我沒有爹了……”從床上坐了起來,將子埋在男人的懷里,聲聲泣,讓人聽著心頭不忍。
袁武輕著的后背,猶如哄著嬰兒般的溫,他沒有說話,只由著哭泣,直到哭累了,方才為拭去淚珠,低聲道:“就當為了孩子,別哭了。”
姚蕓兒聽了這話,心頭便是一滯,小手不自地上了自己的小腹,想起自己的世,心頭卻越發酸。
“相公,爹爹說,我不是他的親生閨。”姚蕓兒昂起腦袋,著眼前的男子,聲道,“我是他從云堯鎮撿回來的……”
袁武聞言,臉上卻并無詫異之,將攬在懷里,姚蕓兒子哆嗦著,只覺得渾上下都是說不出的冷,那冷仿佛從骨子里冒出來似的,讓不自地往男人的懷里依偎得更。
袁武出胳膊,將整個地靠近自己的膛,瞧著那張蒼白如雪的小臉,不住地輕聲,姚蕓兒聽著他的聲音,心里漸漸踏實了下來,攥著男人的角,小聲地開了口:“相公,我只有你。”
男人眸心微微一,默不出聲,在的發頂上落下一吻。
姚蕓兒實在累得很了,臨睡前,將自己懷里的那只木盒子取了出來,遞到了男人手心,道:“這是爹爹給我的,說是當年他撿到我的時候,我上就帶著這個盒子。”
袁武一眼便瞧出這盒子乃是沉香木,此木歷來比黃金還要貴重,袁武不聲,將那盒子接過,另一手則安頓著姚蕓兒躺下,直到小娘子睡著,他方才將盒子打開。
稀世的玉握在手心里仿若小兒的,待看見那玉上雕刻的臥虎時,男人的神微微一凜,繼而將玉轉過,細瞧下去,就見玉背上雕刻著一行小字,“贈吾結發妻”,而在這一行小字的后面,則是一個篆寫的大字,“凌”。
凌!
袁武的瞳孔瞬間劇,臉唰地變了,但見他眉峰皺,鼻息嘎,抬眸看向自己睡中的小娘子,握著那玉佩的手竟抑制不住地輕。
他識得這玉,知道這并不是尋常的玉,而是能調天下百萬兵馬的虎符!
這玉年代久遠,一看便知是百年前的東西,而大周朝在百年前,的確曾出過一位驚世駭俗的人,那便是大周建國數百年來唯一一位異姓藩王,南陵王凌遠峰。這玉想必是凌遠峰所有,依背后所刻的那一行小字,想來這便是他與結發妻子間的定之,為后人代代相傳。
姚蕓兒,竟是凌家的人!
上天竟這樣捉弄于他,讓他差錯,娶了凌家的后人為妻!
他一不地坐在那里,暗幽幽的眸深邃戾,攥著玉佩的手指骨節分明,甚至已泛起青白之,似是要將那塊玉碎在手心里一般。
他與凌肅多年來歷經數次戰,凌家軍與嶺南軍之間更是海深仇,若自家的小娘子當真是凌家的人……
袁武眸暗沉,周著一淡淡的森寒,似是在竭力忍。
他用了那樣大的力氣,終究,那手還是緩慢而無地垂了下去。
姚蕓兒醒來時,天剛麻麻亮,聽見的靜,袁武自窗前走了過來,姚蕓兒睜著惺忪的雙眸,輕聲道:“相公,你怎麼還不睡?”
袁武沒有說話,只在的旁坐下,將的小手握在手心。
“你怎麼了?”瞧著袁武臉不好,姚蕓兒出小手,有些擔心地上了男人的側,的小手若無骨,在他的臉上,當真是說不出的溫,而那雙秋水般的杏眸中,亦是滿滿的心疼與,袁武瞧在眼里,心頭卻是百味紛雜,終究將扣在懷里,道了一句:“我沒事。”
姚蕓兒嗅著他上的氣息,心里頓時就是一安,將臉蛋靠在他的膛上,烏黑順的長發盡數披在后,依偎在他的懷里,乖巧得如同一個孩子。
袁武出手,著輕的發,兩人依偎良久,姚蕓兒方才開口道:“相公,爹爹臨終前,曾說過要你帶著我,拿著玉佩去找凌家軍。”
男人的手勢微微一頓,一雙眸子更是黑如濃墨,道:“你想去嗎?”
姚蕓兒眸心浮起一層氤氳,從夫君的懷里輕輕開子,小聲道:“我不知道,爹爹說,我的親生父親就是凌家軍的人,他還說,說我份貴重……”
袁武聞言,凝視著的小臉,沉聲道:“若你當真出高貴,嫁給我,更是委屈你了。”
姚蕓兒一聽這話,當即抬起眼睛,搖了搖頭道:“不,能嫁給你,我一點也不委屈,相公,其實我本不想去找他們。”
“為什麼?”袁武眸心深雋,問道。
“我們清河村有一句老話,養恩重于生恩,爹娘好容易將我養大,我雖不是他們的親生兒,但爹爹剛走,我若是現在就去找親生父母,那娘親一定會很傷心……”
姚蕓兒說起來,便覺得心頭酸,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想好了嗎?”男人開口。
姚蕓兒著眼前英武魁梧的夫君,小手上了自己的小腹,點了點頭道:“我想好了,有相公在,還有咱們的孩子,我已經很知足了,無論他們是誰,我都不稀罕。”
袁武聽了這話,深邃的瞳仁微微一,他著眼前的子,姚蕓兒量小,孕尚淺,還未顯,一張小臉清無瑕,看著他時,眼瞳是盈盈的信賴與依,他終是一語不發,大手一,將攬在了懷里。
姚蕓兒出小手,回抱住他的腰,糯糯地開口:“相公,無論我是誰的兒,你都不會嫌棄我,也都不會離開我的,是嗎?”
袁武聞言,雙瞳迥深黑亮,他輕著子的后背,聲音低沉而輕,只道了一句:“無論你是誰的兒,你都只是我的蕓兒,這就夠了。”
自姚父去世后,姚家更是塌了天,全家沒了個主心骨,里里外外的事,不得要多多依靠婿,單說那家里的田地,便全是由袁武幫襯著在種,姚母心頭過意不去,在家為姚蕓兒腹中的孩子做了好幾件小裳,就連些棉襖、虎頭鞋,也全做好了。
這一晚,姚蕓兒倚在男人的懷里,小手中卻握著一只憨態可掬的小老虎,這自然也是姚母為孩子做的,大紅的布料,圖個喜慶。
“相公,娘說我吃酸,這腹中的孩兒一定是個兒子。”姚蕓兒喜滋滋的,把玩著那布老虎,眉眼間俱是甜的笑意。
袁武看了一眼,也是淡淡一笑,俯下子在的臉龐上親了親。
姚蕓兒說完這話還沒過多久,又道:“若這腹中是個兒,就更好了。”
“先前是誰說要生個兒子來拴住我的,怎麼一轉眼的工夫,又變了?”男人角微勾,大手上的小腹,沉聲笑道。
姚蕓兒被他說得赧起來,在他的懷里拱了拱子,細聲細氣地說道:“我昨天見到葉嫂子家的小兒了,才一歲多,扎著羊角辮,穿著花裳,可極了。”語畢,姚蕓兒抿一笑,將小臉低垂,又言道:“我瞧著,也想生個兒,日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好。”
袁武拍了拍的后背,低聲道:“這一胎若是兒子,那咱們下一胎再生個兒,想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
姚蕓兒臉龐一紅,角噙著淺淺的梨窩,在男人的懷里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瞧著人的模樣,男人的眼瞳一暗,只覺一燥熱襲來,他微微苦笑,只得強自按下去,合上了眸子,道了句“時候不早了,快些睡吧”。
姚蕓兒答應著,在夫君的懷里睡得格外安穩,一直到睡著,卻還是攥著那布老虎,舍不得撒手。
袁武瞧著,便覺無奈,待睡后,輕輕地將那布老虎從的手中出,剛放在一旁,就聽院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靜,男人聽著,眉心便是一蹙,頓時凝神戒備起來。
他將被角為姚蕓兒掖好,方才起下床,黑握住長刀,剛走進院子,便見謝長風已是等在了那里。
瞧見他,謝長風剛拜倒,便被男人單手扶住了子,耳旁只聽得袁武開口道:“不必多禮,發生了何事?”
謝長風抱拳,道:“大哥,屬下這次前來,是要提前告知您,府已經掌握了咱們的行蹤,荊州已不再穩當,孟先生與李壯、子沾等人均已離開了荊州,孟先生一再囑咐,命屬下勸您快快離開這里,去和燁的兄弟們會合。”
袁武聞言,眉頭頓時鎖,謝長風見狀,又從懷中出一封信來,雙手遞與袁武手中,道:“這是數日前從諸州傳來的信,乃汪督師親筆,還請大哥過目。”
袁武一語不發,將信紙接過,借著月,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看完后,男人臉一沉,將那薄薄的兩張紙攥在手心,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哥,再不走怕是來不及了,若等府那幫狗賊一到,委實兇險得。”謝長風焦急不已,啞著嗓子勸道。
“你們先走,切記要快。”袁武轉過子,對著謝長風吩咐。
“大哥,那你?”謝長風驚愕道。
“我有家眷在此,你們不必等我。”袁武淡淡出聲,渾厚而深沉。
“大哥……”謝長風還再說,卻被男人出聲打斷:“速去告訴孟余,讓他帶著兄弟們先河梁山,再到正林渡口乘船趕往燁,千萬不可與府正面對戰,一切都等到了燁再說。”
“屬下還請大哥三思!您若不走,怕是孟先生與兄弟們也絕不會走,恕屬下斗膽,大哥不妨將夫人留在清河村,日后再派人來接,也未嘗不可。”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你們先走,我隨后就到。”男人的聲音干脆果決,謝長風聽著,見實在勸不他,只得道:“那長風便留下,助大哥一臂之力。”
“不必,我娘子懷有孕,趕不了遠路,你留下反而惹眼,去吧。”
“可是……”
不等他說完,便見袁武一個手勢,止住了他的話語,男人轉前,只留下一句話來:“沒有可是,這是軍令。”
謝長風再不敢多言,沖著袁武抱拳行了一禮,繼而轉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在他臨去前,為袁武留下一匹駿馬,那馬通烏黑,極神駿,袁武趁著夜,親自將馬鞍改良,在上面蒙了一層厚厚的褥子,讓姚蕓兒坐上去時不會太過顛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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