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沒有回到府中，而是去了戶部衙署，他得找個人問清楚了。

　宮中授課到酉時，而戶部衙署是到戌時，楚擎到了的時候，員們還在辦差。

　見到楚擎回來了，戶部員們都笑呵呵的打著招呼。

　楚擎深怕有人大喊一聲“日瓦還錢”，敷衍拱著手，迅速跑進了邱萬山的班房中。

　“呦，幾日不見，想念愚兄了？”邱萬山站起去取茶壺了，面帶戒備的問道：“不會又是借錢財吧。”

　楚擎坐下后無奈的嘆了口氣。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邱萬山在某些方面的確和自己很像，突然有人找上門的話，自己的第一反應也是對方要借錢。

　“不是借錢，是有點事問你。”

　“指點迷津？”

　“差不多吧。”

　邱萬山微微一笑：“宮中之事？”

　“不是。”楚擎搖了搖頭：“出宮的時候到李林了。”

　“李家二爺？”

　“是的，還有那個做張云的書生。”

　邱萬山將茶杯推到了楚擎面前：“與你說了什麼？”

　“威脅了我一通。”

　“你怕了？”

　“不是怕了，而是想不通，之前在京兆府的時候，我被李家收買的獄卒誣陷，之后千騎營的人馬去了，將誣陷我的獄卒甲一，還有李家的李尋楠都帶走了，包括広海尚之子広高智，広家也攀附了李家。”

　頓了頓，楚擎繼續說道：“按理來說，有広高智，有甲一，有李尋楠，有這三個知道的關鍵證人，按照千騎營的手段，就算牽扯不出李家或者李林，至張云得被咬出來才對，可問題是這個家伙怎麼還大搖大擺的活到今天，是千騎營什麼都沒問出來…”

　看了眼面無表的邱萬山，楚擎心里有些發虛：“還是說，有人把事下去了？”

　“京兆府，劫持監牢，又牽扯出誣陷朝廷員，算是大事了。”

　楚擎忙點著頭：“是啊，要不然千騎營也不會介啊。”

　“你是擔心，是陛下…將事下去了？”

　“額，我可沒說，是你這麼說的。”

　邱萬山氣罵道：“你明明就是這麼想的。”

　楚擎撥浪鼓似的搖著頭：“是你說的。”

　其實楚擎還真是這麼想的。

　千騎營是天子親軍，京兆府或許會賣李家個人，甚至刑部和大理寺都會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李家的影響力和能量在那擺著。

　可唯獨千騎營，不需要給任何人的面子，甚至外界都不知道真正統管千騎營的人是誰。

　值得一提的是，千騎營名義上是聽天子近侍孫安的差遣，可實際上這老太監天天在宮中溜須拍馬哪有那麼多時間，真正把控千騎營的，是一位副統領，而這位副統領究竟是誰，知道其份的人屈指可數，是文臣還是武將，甚至是男是都沒人知道。

　千騎營查的大臣多了，不可能會幫李家人瞞罪證，既然千騎營不懼怕外界力，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所以楚擎才心慌意的回到了戶部衙署，想要問問邱萬山。

　如果真如他猜想那般，哪怕就是給李家查了個底朝天也沒用，天子會保李家，而他楚家，絕對要完蛋了。

　“算了，本不與你爭論，總之，說的我口，的你耳。”邱萬山呷了口茶，淡淡的說道：“你是顧慮天子將事下去了，所以才惶恐不安。”

　楚擎了太，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邱萬山樂了，沒來由的說道：“本與你結，還真是不虧，往后，可要與李家遠遠的。”

　楚擎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若是你不來詢問我，我這幾日還想著要不要親自去李府拜訪一番，省的李家人誤會我與你私頗好。”

　“你原本想要討好李家，又說與李家劃開界限…”楚擎越聽越迷糊：“李家要完蛋了？”

　“不錯。”

　“可天子明明是將這件事下去了啊。”

　邱萬山似笑非笑：“誰與你說天子將此事下去了。”

　“可千騎營不管了啊，不說李林，張云都在京中招搖過市。”

　“不錯，千騎營辦的案子，有頭沒尾，的確可能是因天下下去了，可還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不則已，，則是雷霆萬鈞！”

　楚擎面微變：“你的意思是…天子不滿意抓一個張云，而是…而是要將李家連拔起？”

　“我也不好下斷言，不過卻知，這李家，即便不死也要層皮。”

　楚擎還是無法相信：“李家的掌舵人不是吏部左侍郎嗎，左侍郎他爹，又是三朝老臣，剛告老還鄉，李家門生故吏遍天下，天子就因為個陳言和我，真的愿意大干戈的李家？”

　不是楚擎對自己和陳言沒“自信”，而是他太有自知之明了。

　陳言從六品，他從八品，就因為倆小人，天子就要揮屠刀對付李家，沒可能啊。

　楚擎上一世雖然看過很多歷史類小說，但就是看一樂呵，不會當真。

　許多天子，或者大佬，見到手下欺負平民老百姓或者欺負小角了，暴怒不已，直接給手下弄死了，這完全是作者的意和想象，或者可以說是作者缺乏閱歷，再準確的說，那就是沒遭過社會毒打。

　能夠跟著大佬混的，哪個不是鞍前馬后的伺候著老板？

　能跟著天子混的，并且混的居高位，難道真的是靠拍馬屁混上去的？

　自然是不可能，功勞，苦勞，都有，甚至是汗馬功勞。

　那麼試問，為昌朝立下過不汗馬功勞的李家，就因為欺負了倆小人，皇帝就要將李家趕盡殺絕？

　小人為什麼小人，就是因為沒人在乎，越是居高位者，越不會在乎，無論是李家，還是天子。

　除非，小人太多太多了，百上千甚至上萬的小人，都苦難了，這才會導致“正義”的強行降臨。

　但凡因為小人干死親信的，其他人或許會稱贊他大義滅親或者是公私分明，可私底下絕對會想著千萬不要跟著這種老板混。

　天子不是白癡，懂的拉攏人心，豈會因為他一個小小的戶部署丞和一個從六品主事就對李家大干戈？

　不解的向邱萬山，楚擎總覺得前者判斷的不準確。

　“你呀，到底還是不夠通。”邱萬山面一正：“李家，可不是欺辱了你與陳言。”

　“他們還欺負被人了”

　“李家，欺辱的是新君！”

　沒有稱天子或是陛下，而是新君。

　邱萬山正道：“李家的做派，是太上皇乃至數位先帝還在位時的做派，可如今，這龍椅上坐的是新君，從八品署丞也好，從六品主事也罷，哪怕從九品的微末小，那也都是朝廷的員，這朝廷，是新君的朝廷！”

　楚擎似懂非懂：“聽這意思是，李家，掏天子姬點上了？”

　“何意？”

　“額…就是逆鱗，對，懟天子逆鱗上了。”

　“不錯，就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