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病床不大，宋傾城不知道旁邊什麼時候睡了個人。

的視線掠過男人骨節瘦的大手，還沒往上移，先瞥見玄關墻邊的拉桿箱，上面還著機場的封條。

床上另一個人，被那麼一按，翻了個，這會兒的天，頂多也就五點左右，因為宋傾城開了燈，郁庭川微微皺了皺眉，抬起左手搭在眼睛，還沒有徹底清醒。

好一會兒，他把手下挪，睡眼惺忪地看向宋傾城：“現在就起了？”

郁庭川的上還穿著西襯衫。

宋傾城聽著他沙啞的聲音，隨意的語調，有片刻犯懵，低聲說：“我去上個廁所。”

話落，床上的男人沒有反應。

宋傾城找著拖鞋，穿上去了洗手間。

開了燈，站在盥洗臺前，仍然覺得有點像在做夢。

等宋傾城從洗手間出來，郁庭川已經坐起來，枕頭被他放在后靠著，剛看完時間把手機放回床頭柜。

聽到聲音，他抬頭過來。

見作慢吞吞的，像是不知道干什麼，郁庭川先開腔：“怎麼，不認識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底帶了些笑意。

“你怎麼……幾點到的？”宋傾城問道。

心里猜測，郁庭川應該是趕了昨晚的飛機，因為凌晨是沒有航班的，本來想問他怎麼到醫院來了，話到邊又覺得顯生分，就揀了最簡單的問題拋出去。

郁庭川回答：“兩點多。”

說著，又問：“不打算繼續睡了？”

宋傾城沒有早起的習慣，得知只有五點一刻，也就沒扭，打算再睡一個回籠覺。

一米寬的病床，睡時沒有覺，這會兒躺兩個人顯得擁起來，特別是其中有個材高大的男人。

病房里沒有薄毯，要不然還能睡休息間。

宋傾城躊躇的走到病床邊，掀開被子，就著往外側臥的姿勢躺下去。

這是習慣的睡姿。

況且這麼睡，也能占些床面積。

病房很快關了燈。

宋傾城沒有立刻睡過去，察覺著背后的靜，旁邊那人已經躺下來，看著窗外那抹微弱的曦，兩人短短幾句談，沒有涉及孩子，但不提，不表示這個問題不存在，有些事在看來終究是要面對的。

這一覺，宋傾城睡得不安穩。

像是睡著了，又好像沒睡著過，想換姿勢，怕驚擾后的人。

到后來實在忍不住，慢慢的翻了個。

平躺后，覺全神經松懈下來。

漸漸的睡過去。

宋傾城再醒來，是因為外面走廊響起的推車聲音。

醫護人員應該開始查房了。

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往側躺，眼前是男人的襯衫，不管是人還是其它生，都有向溫暖靠攏的本能。

可能是連日奔勞，郁庭川沒有被吵醒。

宋傾城起床，沒有他，先去衛生間洗漱，然后輕手輕腳出了病房。

在過道上，遇到來發藥的護士。

宋傾城拿了藥，沒再讓人往病房跑一趟。

清宮不是什麼大手，做完后，也就氣差些，不至于臥病在床。

下樓，去外面買早點。

回到住院樓，先到心外科那層看了外婆。

外婆已經起來了，護士正在給老太太量，宋傾城安靜的等在旁邊，把手里的一份早點擱在床頭柜上，等到護士離開，才打開打包袋，拿出那碗還熱騰騰的粥。

“，怎麼樣了？”外婆問。

孩子沒了，不管怎麼沒的，都是個頗為沉悶的話題。

“手做的干凈的，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宋傾城知道老人家關心自己是真的，昨天的恨鐵不鋼也是真的，至于昨天老太太在郁家聽到了什麼，這會兒再來追究，似乎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老人家看著，無聲嘆息：“那也是小月子。雖然現在天還熱著，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別用冷水洗澡洗頭，也不要吃生冷食，用眼睛，別玩手機，多臥床休息。”

“這些我會注意的。”宋傾城耐心應下。

老太太猶豫再三，終是沒提跟郁家有關的話題，瞧見宋傾城買了三份早點，忍不住問了一問，宋傾城沒有瞞：“他凌晨到的，這會兒在病房睡覺。”

這個他，外婆也清楚是誰。

得知郁庭川連夜回來，老人有些詫異，隨后就釋然了，點頭道：“回來了也好。”

祖孫倆坐著，有片刻的無言。

半晌，外婆先開口：“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不是想爭一口氣，以前因為我這把老骨頭，欠了你叔叔的人，我還不了，就會在你的上，現在和他們家也是一樣的道理，他家的親戚都那樣說你，等你真的嫁過去，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宋傾城想起昨天郁明惠幸災樂禍的話，們麻將的房間，剛好跟洗手間在一個方向。

“高攀來的姻緣，外面說什麼的都會有，他家里又覺得原來那個好，結婚過日子，不是兩個人的事，周遭的親朋好友都影響著你們的婚姻生活。”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老太太心里也難過：“要是求求人家，人家就會對你好，就算讓我給他們跪一跪也不是不可以，事實上，有錢人往往眼高于頂，把門戶看的很重。”

“您說的我都懂。”宋傾城握了握老人的手：“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是我的我也不會去強求，您現在，養好最重要。”

外婆看眉目清明，也就沒再說什麼。

……

宋傾城回到自己的病房，床上已經沒有人，洗手間里傳來放水的嘩嘩聲，把打包的早點放在休息間的茶幾上，自己也在沙發坐下，開始慢條斯理的把東西一樣樣往外取。

聽到開門靜，宋傾城起出去，沖著洗漱完的男人微笑：“來吃早餐吧。”

郁庭川已經換了服，聞聲看向休息間門口，恰巧將的笑容嫣然收眼底，哪怕剛剛失了孩子，在上也找不到哀戚的痕跡，和往日里沒有兩樣，除了臉有些虛弱，眉眼間的風采毫未減。

話落，宋傾城先折回了休息間。

掰好兩雙一次筷子，轉去扔垃圾，卻發現郁庭川正站門口瞧著自己。

見過去，他徑直走進來，在旁邊坐下。

“剛才去買早點了？”郁庭川問。

“嗯。”宋傾城點點頭：“給外婆也買了一份。”

郁庭川卻道：“以后這種事不需要自己做，打個電話讓人送過來。”

宋傾城彎起角：“其實是想出去散步氣，醫院里有些悶，不過還好，只要在這兒住兩天。”

說話間，遞筷子的右手被握住。

郁庭川著的手搭在自己上，挲著的指關節，作很溫：“還有沒有不舒服？”

宋傾城頓了頓，卻沒回手：“就是手的時候有點疼，現在已經沒事。”

說完，好像才記起這是自己孩子的父親，低聲說：“對不起啊，沒有留住它。”

大半夜從深圳趕回來，足可見他對這個孩子的重視程度。

“既然沒事，其它的也別想太多。”郁庭川了的小手，過了會兒松開，用完早餐，他又開腔：“等忙完這陣，帶你出國散散心，要是還沒有簽證，這兩天讓許東去辦。”

宋傾城問：“去哪個國家？”

“你想去哪兒？”

宋傾城思考了會兒，道：“哪兒都不想去，就想宅在家里睡覺。”

郁庭川說：“老是悶在家里，整個人都變傻了。”

“我沒悶在家里，還要去學車呢。”

“學車什麼時候都可以。”

宋傾城幽幽道：“如果超過定好的時間，那幾千塊學費就打水漂了。”

“那就先繳一年，什麼時候想學就過去學。”

郁庭川說完，起去了外面。

宋傾城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倒有些分不清此刻的喜怒哀樂，昨天那場手，帶走的不止肚子里的孩子，還有其它道不明的東西。

早餐后，郁庭川沒留多久，直接從醫院去了公司。

宋傾城閑著沒事，又去樓上陪外婆。

臨近中午，付敏領著郁家四嬸來了趟病房。

宋傾城在跟外婆看電視，瞧見來人立刻站起來，郁家四嬸是個五十開外的婦人，跟一塊來的還有自家兒媳婦，手里都拎滿了各種高檔營養品，不是人參就是鹿茸，態度分外和氣，如果說昨日的客氣還帶著些有錢人的矜持，今天是完全放下段的討好。

特別是郁家四嬸的兒媳，表現尤為殷切，看不出彼此是頭回見面。

外婆沒有擺架子，故意讓人難堪，哪怕認出這是昨天一個勁夸郁庭川前妻的那位，但也做不到跟人不計前嫌的熱絡。

宋傾城轉頭，看向付敏詢問這種況。

付敏借著洗水果進衛生間，宋傾城也跟著進去，虛掩上門，付敏說出原委：“倒是們自己要來的，早上打電話給我，跟我問了你在哪兒住院，一個勁的道歉，昨天的事其實還是老三那張惹出的禍。”

這次，付敏也沒有偏幫家里人。

在看來，郁明惠這麼拆老二的臺，已經算得上在敗壞家風。

也難怪，得知老二回來，郁明惠連行李都沒收拾，大清早買了張機票跑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