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買地（一）

一夜沉寂，吳媽心中早已想得徹明白，穩住心神，隻將銀子收好。等到次日一早，天還未亮，便早早地出了門。

吳媽冇有用朱家的車轎，而是，自己帶著銀兩和包袱去城門口雇了一輛半舊的馬車，匆匆奔往了西郊。

之前，吳媽把耳聾的春娥安置在了郊外的一戶農家那裡養子。這會，正好可以過去瞧瞧。

那戶莊稼人姓張，一家子都是老老實實，莊稼活也做的不錯，隻是家境貧寒。

吳媽當初不僅僅看中了他們家人的老實子，還看中了他們家祖傳的那幾畝田地，雖說了點，但位置很好，還靠山臨水。

昨晚剛下了一場秋雨，村裡狹窄的土道變了佈滿水窪的泥路，馬車不願意再往裡走，擔心車陷進去出不來。

吳媽無奈，隻好自己挎著包袱，下車步行，足足走了兩盞茶的功夫纔到了村尾，在最後麵那戶獨門獨院的人家院門外停了下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喚道：“有人在家嗎？”

破破爛爛的院門半開著，一個著樸素，形結實的農婦從土坯房裡走出來，一見來人是，滿是皺紋的臉上，立刻浮現出驚喜的神，忙迎了上來。“吳媽媽來了，快進屋，快進屋。”

那農婦手在圍上揩了揩走兩步過來，親自扶著吳媽的手，道：“您可是稀客啊。”

吳媽微微一笑：“許久不見，張嫂子，你們過得還好嗎？春娥還好嗎？”

張嫂子連連點頭：“好好好，俺們都好著呢。”說完，衝著屋子裡喊了一聲：“春娥姑娘，你看看誰來了。”

吳媽聞言微微一怔，才一抬眼，就見春娥從房裡徑直跑了出來，一下子撲到吳媽懷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吳媽愣了一下，一時間有些冇反應過來，抓住春娥的肩膀，將細細打量一番之後，詢問道：“春娥，你能聽見了？”

春娥重重地點了點頭，哭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隻低頭往吳媽的懷裡鑽。

還以為小姐和吳媽早已經把自己給忘了呢，卻冇想到，還能再見。

吳媽心中一喜，卻又有些茫然，“你的耳朵怎麼好了？”

張嫂子連忙說，“春娥姑娘運氣好，上個月，俺們村裡來了個過路的郎中，看病不收錢，俺們請他給姑娘紮了幾針之後，就能聽見了。不過，右邊的耳朵還是不好使的。”

吳媽深歎口氣：“老天爺總算是可憐你，快彆哭了，讓我好好瞧瞧。”

春娥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站好了，讓吳媽仔細瞧瞧。

數月不見，的皮曬黑了，上也壯實了，乍眼一看，還真像是個土生土長的莊稼人。

看樣子，張家人把照顧得不錯。

張嫂子讓著們二人一道進屋說話，屋裡滿是飯香，外間的爐灶上還燒著一口冒著熱氣的大鍋，飄出陣陣香味。

這房子看似老舊，但裡麵卻收拾得乾乾淨淨，房裡隻有裡外三間室，連著廚房的東邊那間是張家夫婦倆的臥室，西邊的兩間，分彆是張家兩個兒子住一間，張家三姑娘和春娥住一間。

屋裡都有砌著土炕，燒得熱乎乎的。

張嫂子讓著吳媽去自己屋裡坐，讓和春娥鞋上炕。

方纔吳媽走了一路的泥水路，走了一腳的泥，鞋都已經臟了，隻好挨著炕沿兒坐了下來。

張嬸子隨即對著春娥道：“你先陪著吳媽說說話兒，俺去燒點熱水過來，給吳媽洗洗腳。”

春娥忙起道：“嬸子，您歇歇吧，還是讓我來吧。”

張嫂子擺擺手道：“不用不用，使不得，你們坐著，俺自己來就行了。”

吳媽笑笑道：“老嫂子不用麻煩，我用涼水沖沖就行了。”

張嫂子不依：“您是貴客，俺們哪能怠慢了？俺看您也趕路趕累了，正好泡泡腳解解乏，水一會兒就好。”

吳媽著春娥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麵前，心裡不一時慨，“小姐要是知道你能聽見了，肯定也會非常高興的。”

春娥聞言，不又是眼窩一酸。“小姐……過得還好嗎？”

吳媽輕歎了一聲：“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小姐如今一個人管著院子，每天一大堆的事，一刻也不得空閒。”

春娥聽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半響冇說話。

吳媽知道心裡對之前的事，心裡一直有個疙瘩，便又道：“春娥啊，當初小姐把你送出來也是迫於無奈，心疼你傷，更不想讓你被人牙子買來買去，所以才讓我給你找了這麼一個安之。你離開之後，院子裡接二連三出了不事，李嬤嬤和明月都死了……明心也被賣出府去。”

春娥聞此，大驚失，結結地問道：“怎麼……怎麼會呢？”

吳媽沉聲道：“這都是們自作自，死不足惜。”

春娥附和地點一點頭。“小姐之前放我出來，讓我遠離是非，真真是為我著想……張叔張嬸都待我親親厚厚，我的耳朵也能聽見了，想一想，我這都是托了小姐的福。”說完，吸吸鼻子，忍住眼淚道：“媽媽今兒怎麼得空來了？是不是小姐有什麼事吩咐？”

“是啊，我這次出來是為咱們小姐置辦田地的。”

說話間，張嬸子已經端來了一盆熱水過來，將手裡的木盆放在床邊的凳子上，向吳媽笑了笑，說道：“您先把臉，俺去找雙乾淨的鞋，給您換換。”說完，便轉又走了出去。

春娥連忙捲起袖子，伺候吳媽臉，然後又伺候鞋，拿起木盆上的布子替洗起來。

吳媽著低頭服侍自己的模樣，心裡頭暖暖的，輕聲問道：“張家人待你好嗎？有冇有讓你委屈？”

春娥用力點點頭：“他們待我很好。張叔張嬸待我視如親生，張大哥和張二哥平時也是和和氣氣，就連小妹也喜歡和我作伴呢。”

說實在的，張家雖然一貧如洗，但一家人和和氣氣，個個都老實本分。

雖然，每天頓頓都是些茶淡飯，但是一樣能吃得飽，吃得踏實。

洗漱過後，吳媽盤坐上了炕，張嫂子和春娥一道坐過來陪說話：“家裡冇什麼好吃的，這會連茶葉也冇有，隻有熱水解了。隻有幾豬大骨，俺一早就放鍋中煮了，還吳媽您彆嫌棄。”

對他們而言，一鍋骨頭湯，幾張烙餅，就已經是很好的菜了。

吳媽笑笑：“農家飯菜最是養人。張嫂子快彆和我客氣了，咱們都是老相識了。看您把春娥照看得這麼好，我真是該好好謝謝您纔是。”

張嫂子連忙擺手：“可使不得，春娥姑娘這麼懂事，幫了俺們不的忙。俺這幾年年紀大了，常常腰痠背痛，做不得重活，全靠著春娥姑娘幫著忙裡忙外，而且，空替俺們家裡人補裳，要不就做些針線繡活，等到趕集的時候就拿出去賣，幫忙賺錢補家用。說起來，哪裡是俺們照顧，明明就是再照顧俺們呢。”

張嬸子一番話說得春娥漲紅了臉。

心裡一時慨不已，以前在小姐邊的時候，總是被春茗姐姐比下去，樣樣不如人，如今到了這裡，甭管做什麼都有人誇獎，做什麼都是好的。

的話音剛落，張六斤就和大兒子張元一人扛著一大袋子糧食從外麵氣籲籲地回來了。

今兒是趕集的日子，他們爺倆兒把家裡唯一的一頭豬賣出去，換了兩袋糧食。

張嬸子和春娥聽見靜，連忙下炕迎了出去。

張嫂子還冇等他們歇口氣，就將吳媽來了的事說了一通。春娥則是走到張元跟前，冇有抹布，而是拿出自己的手絹給他額頭上的汗。

張元看著，憨憨地笑了一笑。

家中來了客人，張六斤和張元連口氣都冇來得及歇，就進屋去給吳媽問安。

當家的人既然回來了，吳媽便直接開門見山，說出了想要買下他家的幾畝地。

張六斤聞言，微微一怔，隨即看了自己媳婦一眼，有些為難起來道：“吳媽媽，您看，俺們這一家好幾口人，全指著那幾畝地過活呢。您要給買去了，俺們往後可怎麼生活啊。”

吳媽微微一笑：“張老哥，您先聽我說完。我家小姐是想買你們的地，但是，這地買下來之後，還是要靠著你們一家子人來耕種收拾才行。”

張六斤以前曾經給大戶人家做過長工，明白是什麼意思。想買了自己的地，然後，再租給自己種，然後，每年淨收租金和五分之一的糧食。村子裡不人都是這樣買了地，結果被地主算計得分文不剩，還得賣兒賣。

莊稼人都是急脾氣，想到這裡，不坐不住了，猛地起道：“吳媽媽，俺們一直都覺得您是個好心腸的人，可您怎麼能算計俺們的地呢？俺們一窮二白的，除了這點老祖宗留下來的地，再冇什麼指了，求您高抬貴手，彆為難俺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