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禍事

聖旨下來的時候兩人正在吃早膳，夜懷央還琢磨著怎麼才能讓楚驚瀾多吃點，結果就被太監的尖嗓打斷了，滿心不悅，豈料接了聖旨之後楚驚瀾連飯都不吃了，立刻就要往宮裡去，便跟著回房爲他更。

太監還在外頭等著，的作卻不算快，一件玄虬龍錦袍的扣子就扣了半天，直盯著那閃閃發亮的藍寶石發楞，楚驚瀾瞥了幾眼都沒察覺到，像是丟了魂似的。

「怎麼了？」

夜懷央被他低沉的嗓音喚醒，瞬間回過神來，旋即展開笑靨道：「夫君這裝扮甚是瀟灑倜儻，都教妾看迷眼了。」

自稱都蹦出來了，親月餘，何時見這般恭謹過？

楚驚瀾知道心中定是藏了事，也不點破，隻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自行系好紐扣就準備出門，誰知沒走幾步又被夜懷央住了，回過，細白的手臂立刻纏了上來。

「早去早回，我等你回來吃飯。」

夜懷央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印下一吻，的瓣帶來的十分舒服，楚驚瀾盯著的笑靨，眼中閃過細微星芒，隨後就轉離開了。夜懷央遠遠目送著，待他的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後，臉上的笑容也盡數收斂。

「月牙，讓辭淵備車。」

月牙出奇的沒有多問，扭頭就去辦了，辭淵作也很快，楚驚瀾前腳剛走夜懷央後腳就上了車，雖不同路，目的地卻是同一個——皇宮。

方才雖然沒出去接旨，但太監念出來的容卻聽得一清二楚，皇帝未給一兵一卒就要楚驚瀾去靖州平叛，不是讓他去送死是什麼？就算無法阻止那也要想辦法跟過去，總好過讓他孤涉險，幸好上次皇后給了一塊宮令牌，眼下正好派上用場，或可借監視之名說服皇后讓隨楚驚瀾一同前去靖州。

只不過皇后也不是什麼善茬，要讓消去疑心還得費一番工夫，是以夜懷央黛眉深鎖，思慮重重，從上車起就沒說話，可奇怪的是平時總問東問西的月牙也沒說話，倒讓夜懷央覺出些許不同來。

「今兒個怎麼這麼安靜？不問我進宮要做什麼了？」

月牙撇撇說：「哪還用問，十有八.九又是爲了王爺。」

「倒是學聰明了。」夜懷央掀而笑，容上卻仍然籠罩著縷縷的輕愁，「一會兒回去之後收拾下東西，再讓辭淵調幾個高手來，輕裝簡從即可，我要隨王爺去靖州。」

月牙淡淡地嗯了聲，又道：「小姐，用不用告訴八爺？」

夜懷央月眉一剔，戲謔道：「往常不必我說你自會與他通氣，怎麼突然守起規矩來了？」

「那是因爲您總是獨自抗下所有事，奴婢擔心您！」月牙衝口而出，短暫的停頓過後又垂下了眼簾，不不願地出一句話，「可這次是跟王爺一起去，興許……他能保護好您。」

「怎麼突然改變對王爺的看法了？」夜懷央來了興趣，支起下好整以暇地瞅著。

「……奴婢那天與唐侍衛聊了一會兒，他說王爺之前在北地的時候是不讓任何人近的，回了王都之後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偏被您吃得死死的，就連您對他……對他手腳都百般縱容，要換作別人，早就大卸八塊扔出去喂狗了……」

夜懷央一邊笑著一邊煞有其事地點頭：「他是縱容我。」

月牙出無奈的神，卻還是把話說完了。

「所以奴婢覺得王爺或許是在乎您的，只是因爲某種原因無法表達，大爺和八爺這般護著您反而拉遠了您和他的距離，倒不如相信您的判斷。」

「不錯，算是開竅了。」夜懷央笑意漸濃，眉尖亦隨之舒展開來，「信兒不理解是因爲他不知道以王爺的格而言能做到這個地步有多不容易，其實他待我已經很好了。」

容忍的放肆、的胡鬧、甚至是的算計，這已經是他表達溫的方式了，別人不懂，也無法會，可視若至寶，因爲知道，正一點點敲開他的心門。

都說追男隔層紗，手可及，可他們不知道這層紗才是最難捅破的，需要耐心和信心去堅持，他也需要時間打破往事的影，一輩子還長，何必急於一時？相信他，也相信自己，至於旁人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會在意。

在他這件事上，就是一意孤行。

談話間宮門已近在眼前，軍林立，甲堅刃寒，敞開的朱漆鐵門猶如巨的一樣，時刻都要把人吞噬，月牙隻隔著帷幕了眼便覺得渾發涼，不由得細聲叮嚀道：「小姐，萬事小心。」

「放心吧。」夜懷央收起了玩笑的神，抿著角下了車，款款朝宮門走去。

與此同時，另有一道聖旨降到了外皇城的學雍。

青瓦灰墻，白石甬道，再加上幾座錯落有致的屋宇，這就是學雍的全部景觀，一面鏤空花墻將其分割兩半，前院是供學生上課的地方，朗朗讀書聲不絕於耳，後院是老師理學務的地方，人跡罕至，一片靜謐。

裴元舒送走了前來宣旨的太監，轉行至墻邊卻聽見那叢黃的金葉貞在窸窣作響，扭頭去，一個影突然從中間蹦了出來，嚇得他猛地往後一趄，差點摔倒在地上，待看清楚那個人是誰之後頓時微微鬆了口氣，繼而又冒出了疑問。

「懷靈，你不在前院上課，溜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本來是要向先生請教功課的。」夜懷靈頓了頓，緩緩瞇起雙眼，滿懷敵意地盯著裴元舒手裡的明黃卷軸，「沒想到先生說不教就不教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要走。」

裴元舒登時哭笑不得：「爲師哪裡說過不教了？只是眼下有差事在，要辦完才能回來授課。」

「哦？什麼差事？」夜懷靈故意問道。

「你不都聽到了麼？皇上派爲師前去靖州考察當地吏銓……」

「你糊弄我！」夜懷靈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水靈靈的眸子瞪得滾圓，青蔥玉指直往他口招呼，得他是又又麻，「你當我傻還是怎麼的？什麼考察吏銓，分明就是派你去監視王爺姐夫的！」

裴元舒面大變，也顧不得男有別了，抬起手就捂住了那片瑩潤泛的，四下觀了一陣，隨後將拖到角落裡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夜懷靈模糊不清地唔了幾聲，怎麼都掙不開那隻手，索張咬了下去，裴元舒痛得一，連忙撒手，尚未瞧仔細虎口上的牙印就聽見怒氣衝衝地說：「我說錯什麼了你要這樣吼我？」

「你——」他噎了噎，濃眉擰了死結，卻拿毫無辦法，只得聲哄道，「是爲師不對，不該吼你，但朝廷之事幷非你想的那麼簡單，切不可妄言。」

夜懷靈哼了哼，若鶯啼，卻帶著幾分氣，「我哪裡妄言了？靖州那些吏早就跟鄧家狼狽爲了，有什麼可考察的？讓你去不是別有他意是什麼？」

「懷靈！」裴元舒聲音加重，充滿了警告的味道，「隔墻有耳，莫再多說了。」

「我偏要說！你難道真準備奉命去監視我姐夫不？」

裴元舒閉了閉眼，滿臉無可奈何。

馬上就要下課了，再與夜懷靈這樣糾纏下去搞不好真要被人聽見，到時就麻煩了，可偏偏又是個倔子，若不跟說清楚只怕今天都別想離開這，思及此，他長聲一嘆，凝視著的雙眼緩緩說道：「也不能完全這樣說，畢竟靖州是個龍潭虎，多一個人多一分把握，能協助王爺把事辦好才是最主要的。」

沒想到他這番話不僅沒起到安效果，反而還讓夜懷靈癟了。

「那皇上就不能派個會武功的人去？你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書生，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裴元舒楞了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略帶猶疑地問道：「你……不是在爲王爺擔心？」

夜懷靈聽到他這話也楞了，繼而噗哧一笑，像看傻子似地看著他說：「這話多新鮮吶，我姐夫自然有我姐姐擔心，我什麼閒心？」

「那、那你……」裴元舒滿腦子霧水，說話又開始磕。

脆生生地接上話：「我就是擔心先生，要是條胳膊斷條地回來了，還怎麼教我念書？」

「此行確實危機四伏，結果難料，要不……要不爲師再給你介紹個老師，那人學富五車，博聞強識，又是爲師的同袍……」

話未說完，被夜懷靈一聲怒吼打斷：「裴元舒，你真是個呆子！」

猛地甩開水袖往外走，石板路被跺得咚咚直響，仿佛被當了泄憤的對象，而後的裴元舒卻是滿臉錯愕，不明白自己哪裡又惹到了。

擔心他不能回來繼續教書，他就給推薦別的老師，哪裡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