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含淚點點頭說:「湯嬤嬤你聽我說,四妹妹真的不是故意弄翻的。當時我們大家都在小書房練字,四妹妹用一張紙托著那些末想去扔掉,不巧二姐也起出門去,與四妹妹錯而過的時候,二姐不小心踩住了四妹妹的裾,四妹妹這才把那張紙上的灑了出去。只怪我低頭寫字,沒有及時避開,才會沾上吃了苦頭,況且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實在不想讓老祖宗和其他人再知道這件事,又誤以為是我小兒翻舊賬,甚至誤會我和四妹妹的不好。這是絕對沒有的事,雖然二舅母不太喜歡我,但是四妹妹卻對我很好,自從上次那件事過了之後,四妹妹為了表示歉意,幾乎每天都讓的小廚房做了夜宵給我送去,我真是很激。」
湯嬤嬤疑地問:「四小姐每天做夜宵送給你?此事我怎麼從未聽人說過?」
「是真的,不敢欺騙嬤嬤!」何當歸彷彿怕不相信似的,詳細地描述道,「四妹妹告訴我,的母親因為上次的晚飯和裁服的事惱了我,怕的母親知道我們私下裡很要好的事會怪罪,所以白天不敢用的小廚房做飯送給我,一定要等到三更以後別人都睡下了,的丫鬟稻荷才能把夜宵送給我。」
湯嬤嬤皺眉:「既然已經三更了,那三小姐你不該再吃東西的。飯食積在腹中無法消化不說,你又是個不鍛煉不勞作的閨中小姐,因此合理地安排飲食,保持好段對你而言是很重要的。」
三小姐是個被父親家拋棄的庶,沒有父親的庇護,世說起來不大彩。就算老太太真心疼,能幫的也有限,將來到了議親的時候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的貌和段,一旦常年半夜三更地吃東西讓段走了形,那最後一個嫁進好門第的籌碼也不復存在了。
「我知道了嬤嬤,以後我會多多注意,不吃那麼多的夜宵了。」何當歸慚愧地低下了頭,小聲地說道,「只是我晚上那頓都不吃飯,夜裡聞見了食的香味兒,總是忍不住多吃些。湯嬤嬤你不知道,四妹妹對我極好,送來的飯菜里鴨魚應有盡有,另外還有稻荷專門為我做的甜湯,真是盛極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四妹妹才好!」
「鴨魚?甜湯?」湯嬤嬤氣得捶,「三小姐你傻了嗎,大半夜的吃這些東西!你每天早飯午飯都在老太太屋裡吃,吃的都是咱們府上最好的吃食,怎麼還這樣饞!你怎麼不好好吃晚飯呢!」
何當歸被湯嬤嬤這樣訓斥,水眸略略驚地眨了兩下,一邊撓一邊解釋道:「嬤嬤你是知道老祖宗的口味的,一向偏食辣,桌上的每道菜都有不分量的辣椒。老祖宗又那麼疼我讓我跟同桌用膳,我怎麼忍心拂了的意,講出我不能吃辣、吃了辣會胃疼的實,所以早飯和午飯我都是不敢多吃的。說到晚飯,上次我找老祖宗告了一回狀,不怒了二舅母,也得罪了廚房的管事王大嬸,後來廚房那邊就不給西院送晚飯了。」
「不給三小姐送晚飯?」湯嬤嬤不敢置信地問,「這怎麼可能!咱們家的所有小姐每天都有一兩八錢銀子的例飯用度,三小姐你房裡的早飯和午飯都撤銷了,晚飯應該有足足一兩八錢銀子的例飯才對。就算你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廚房也該把富餘的用度做些鮮銀耳燕窩給三小姐送去,咱們家一向都是照著這個規矩來的,王啟家的怎麼敢擅自扣下你的例飯用度呢?」
何當歸搖搖頭,好心地為王啟家的辯護道:「王大嬸不是擅自扣下的,其實此事說起來都是我不好。上次二舅母在老祖宗那裡發了一通火,第二天王大嬸就讓人送來了滿滿一桌子的盛菜肴,我寵若驚,心中十分不安。不過開飯的時候一桌子十幾樣菜吃下來,我才發現都不太合胃口,就讓丫鬟端回廚房重新加工一下。不料,這番舉開罪了王大嬸,差人來說,既然我吃不慣大廚房的飯,那就去吃西院的小廚房吧,大廚房每個月底把西院主子奴才六十二兩銀子的例飯用度折現送來。」
湯嬤嬤皺眉嘆道:「三小姐你把整桌子的菜都退回去讓人重做?難怪王啟家的會生氣,家幾代人都是拿菜刀鍋勺的,的兩個哥哥還是宮裡膳房的廚子,你就算不喜歡吃,那也該給留點兒面子才是。你的西院不是有小廚房嗎?怎麼不在你自己的廚房裡重做呢?」
何當歸愧地回答:「嬤嬤有所不知,我搬進西院后不久,我的小廚房曾鬧過一次鼠疫,從那以後就停用了。說起來,都怪我太小家子氣,我從小在農莊上長大,總覺得食來之不易,因此不想浪費那一桌子的大魚大,這才讓丫鬟端去弄了再吃。」
「弄了再吃?」湯嬤嬤驚,「難道廚房送來的魚是不的?」
何當歸點點頭,回憶道:「我席之後就發現所有的魚都是生的,那位來送菜的劉大媽說,春季吃些生魚片可以治療我的不足之癥,於是我就夾了一筷子,可是實在不了生魚的腥味,就嘔了出來。然後我又去夾了一塊看上去晶瑩的蹄髈,用力咬了幾下才咬開,發現裡面仍然是淋淋的生,嚇得出聲來,然後這才讓丫鬟拿去給我弄了再吃。」
湯嬤嬤聽得驚心魄,最後火氣不溢滿腔,怒斥道:「那王啟家的實在太過分了,仗著丈夫在揚州明舒坊中開了一家酒樓,自以為比別人面些,竟然欺到主子的頭上來了!不過三小姐,既然肯把例飯用度折現銀給你,你為什麼不把西院的小廚房重新裝修一番,吃自己院里的小廚房呢?而且,剛剛你還說你的小廚房曾鬧過鼠疫,這也是一樁奇事,我在羅東府住了將近四十年,還沒聽說過哪裡鬧鼠疫的。據我所知,家裡三日灑一回石灰,七日噴一回藥,連下人的廚房裡都沒有蟲蟻,更不要說耗子了!」
何當歸垂下頭,哀怨地說:「母親去三清觀之前曾來看我,給了我一張二百兩的銀票讓我花用,但是我沒要。當時我對母親說,雖然兒只來到羅府兩三日景,但是從老祖宗到幾個舅舅舅母,對兒都是關懷備至噓寒問暖的,哪裡用得著這麼多的銀子,況且兒年紀小,從沒學過如何收藏財,萬一弄丟了豈不麻煩?母親見兒堅決不收就沒有勉強。後來,我得罪了王大嬸的第一個月,自己吃不上晚飯也就罷了,還連累的一院子的丫鬟媽媽都跟著我肚子。原本我也想重開小廚房的,於是派了丫鬟去負責滅蟲的喬大伯那裡討些石灰和滅蟲葯,想灑在廚房裡去去邪氣。可喬大伯說,藥品都是公中的財,當家的二舅母是個細的人,事無巨細都要親自過問的,因此私下裡來討是行不通的,他讓我去找二舅母說明需要的藥品及其數量,只要二舅母應允了,他馬上就給西院送去。唉,這樣耽擱下來……小廚房到最後還是沒能清理好。」
湯嬤嬤皺眉問:「怎麼會這樣?難道二太太連這點子東西都沒應允下來?」
「二舅母一開始倒是答應下來了。」何當歸的眼眸中盈滿幽怨的水,輕輕低下頭說,「可是我去寶芹閣找二舅母的時候,韋表侄也在那裡玩耍,他一聽說我是來要石灰和鼠藥清理我家廚房的,立刻就不依了,一通哭嚷地阻攔下來。最後,二舅母心疼大侄孫子,就沒讓喬大伯把東西給我。」
湯嬤嬤的腦門已經被這一波又一波的奇聞給沖暈乎了,驚奇地問:「這又關韋哥兒什麼事?三小姐你清理你自己院里的小廚房,跟韋哥兒又有什麼關係!他為什麼不依?」
何當歸舉起手帕印了印眼角的淚滴,心中冷笑一聲,前世的時候羅家的人個個都說自己個最記仇的小心眼子,最喜歡向老太太打小報告。其實那時候,自己在羅家是第一笨拙舌的人,也因此吃虧無數。明明道理站在這邊,卻結結地說不清楚,而那些本不佔理的人倒一個個口若懸河,無理辯三分,最後羅家的人就統一給下了評語,說的子又怯懦又多是非,鐵隨了的母親。
現在拜羅家人所賜,終於學會了怎麼「打小報告」,怎麼背後告黑狀。其實告狀的最高境界,就是「串糖葫蘆」,拔出蘿蔔帶出泥。等這一狀告完,放眼整個羅府上下,將沒有一個人是乾乾淨淨不沾著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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