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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余火》 第115章 人

翌日上午,“舊調小組”用過早飯,直奔紅石集,進了治安所。

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覺得先解決韓獲的問題比較好。

——這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現意外,比如,韋勒快,不小心把自己看到的事告訴了別的鎮衛隊員,導致韓獲是次人的消息傳遍整個紅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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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如果不是次人,那還好,要真的是,就麻煩了,就算他沒做什麼對不起紅石集的事,說不定都會被到自剖以證清白。

“舊調小組”和他有過并肩戰斗的經歷,自然還是抱有一定善意的,希能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可是,治安所只有韋勒坐在那里。

“韓隊沒來?”蔣白棉開口問道。

韋勒搖了搖頭:

“他又不是每天準時過來報到。他還有鎮衛隊那一堆事理,之前戰爭可是留下了不問題。”

最簡單直白的就是,死了那麼多人,總得安家屬,給其余鎮衛隊員鼓鼓氣。

蔣白棉認真應了一下,確認治安所沒有別的人存在,遂著嗓音問道:

“你沒在他面前表現出什麼吧?”

韋勒回想了一下道:

“應該沒有,我這個人心理素質還是好的。”

是啊,都敢上別人的床,睡別人的老婆……龍悅紅一直有點瞧不慣這個花花公子。

頓了一下,韋勒“嘶”了一聲道:

“但這兩天,我下意識有點躲他,不像以前那麼和他開玩笑。”

蔣白棉和商見曜、白晨分別對視了一眼,鄭重問道:

“韓隊住在哪里?”

韋勒站起來,指著一個方向道:

“就公園北邊出口。那里原本有幾棟小樓,后來垮到只剩一棟,韓隊就住里面,說是離紅石集比較近,有什麼事都能很快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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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白棉沒再多說,帶著“舊調小組”三位員出了紅石集,駕車往公園北面開去。

沒過多久,他們抵達了出口,看見了一排掩映在樹木間的獨棟建筑。

可惜,冬日酷寒下,樹木枝葉凋敝,談不上有什麼景,而那些建筑要麼已經垮塌,要麼多破損,只有一棟還算完好。

蔣白棉一眼去,發現那棟深藍小樓外面沒有車輛停靠,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一刻,和白晨、龍悅紅心中都閃過了一個念頭:

獲難道真的有問題,已經畏罪潛逃?

吉普開往韓獲住所的過程中,白晨看著地面道:

“有比較新鮮的車痕跡。”

昨晚有下淅淅瀝瀝的小雨,部分路面很是泥濘。

“韓獲剛走沒多久?”龍悅紅聽出了白晨的意思,“組長,要不要現在掉頭去追?”

他話剛說完,商見曜就笑了:

“你在捉迷藏上真的沒有天賦。”

龍悅紅瞥了這家伙一眼,若有所思地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是偽裝出來的痕跡?

“韓獲把車開出一段距離后,找到路面較干的地方,把車藏了起來,然后又潛回了這里,等追趕他的隊伍離開,再挑反方向跑?”

商見曜中肯地評價了一句:

“你廣播節目聽得也不。”

蔣白棉邊開車邊說道:

“合理的猜測,這算是一種可能。

“嗯,我們做調查的時候,最好不要隨意更改目標,一條條排除是最穩健的選擇,否則很容易犯丟了西瓜揀芝麻的錯誤。

“總之,我們先去韓獲屋里找一找,要是他真的已經不在,我們再沿車痕追下去。”

很快,吉普開到了那棟三層小樓前。

蔣白棉剛剛下車,就嘆了口氣:

“里面有人,車痕果然是故布疑陣。

“看來韓獲有富的反追蹤經驗,嗯,他應該不止一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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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商見曜走到了那棟小樓前,屈起手指,敲響了大門。

咚咚咚的聲音了開來,沒有人回應。

連敲三遍后,商見曜出右手,把本沒鎖的門推開了。

“你什麼時候發現它沒鎖的?”龍悅紅端著突擊步槍,又詫異又好笑地問道。

商見曜看了他一眼:

“還沒敲的時候。”

“……”龍悅紅一陣啞然,“我懂,儀式,對不對?”

“你錯了,今天的商見曜已不是昨天的商見曜,這次是禮貌。”商見曜認真解釋道。

這家伙的病好像又重了一點……龍悅紅不再接話,跟著蔣白棉,越過商見曜,走了小樓

蔣白棉停在了大廳著廚房方向,高聲喊道:

“出來吧。”

這一次,依舊無人回應。

商見曜啪啪鼓起了掌,笑著說道:

“捉迷藏就是要有定力,不能別人詐一下就出來。”

說完,他躥進了廚房,蹲到儲柜前,手敲了三下。

下一秒,儲柜的門打開了,臉上有兩道疤痕的韓獲團在里面,用手槍指著商見曜。

商見曜從善如流,盡職盡責地扮演起俘虜的角

他抬高雙手,慢慢站起,一點點退后。

獲鉆了出來,用眼白發黃的眸子掃了一圈,垂下槍口道:

“找來的竟然是你們……我還以為會是韋勒領著鎮衛隊的人包圍這片區域。”

“我們接了個任務。”蔣白棉態度平和,嗓音如常。

“抓捕我的任務?”韓獲笑了笑,笑得有些苦

蔣白棉搖了下頭:

“任務很簡單,就是找到你,問你一個問題。”

獲沉默了幾秒道

“什麼問題?”

這一刻,他仿佛在等待最終的審判。

蔣白棉著他眼白偏黃的眸子,沉聲問道:

“你是不是次人?”

獲的表頓時變得有些奇怪,看起來很失落,又有點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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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起來,環顧了一圈道:

“是啊,我是次人。”

說完,他推高了左邊袖管,出了手臂。

手臂從中段開始,凸顯出了一片片琥珀的鱗片,它們不是那麼集,和皮的奇異錯在了一起。

獲隨即笑道:

“一個連族群都沒有的流浪次人。”

說到這里,他表突然有點扭曲:

“可是,難道次人就不是人類?

“按照這種分法, 紅河人、灰語人是不是也不是人類?”

“是人類。”商見曜有一說一。

獲沒想到竟然獲得了肯定的回復,一時不知該怎麼往下說了。

隔了幾秒,他緩慢吐了口氣:

“其實我很能理解魚人、山怪為什麼非得打回紅石集,搶占這里,雖然他們之中真正經歷過舊世界毀滅,還有家鄉記憶的應該沒幾個了,但對他們來說,這個城市廢墟這邊的湖畔是他們曾經為人類,正常生活的象征,是所有好所有堅持的寄托。

“如果他們就這樣放棄,沒有一代代把打回這里的信念傳承下去,那可能再過個幾代,他們的后輩就會接自己是怪的事實,忘記自己應該是人類……”

安靜聽完,商見曜似乎想取下戰背包,可最終還是忍住了,蔣白棉張開,想說點什麼,短暫竟沒能組織好語言。

龍悅紅腦海里又閃過了那句話:

蛋的世界!

這時,白晨突然開口:

“那你為什麼要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你還說過,你殺了不魚人、山怪。”

獲怔了一下,出自嘲的表

“可能因為我一直都把自己視作人類。我父母死去之前那些年,不斷地告訴我,我們是人類,得了奇怪疾病的人類。

“后來,我開始在灰土上流浪,每次都非常期待地和人類相,可是,一旦他們發現了我的,就會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就像在看一個怪。這里面,好一點的,只是不再和我接,差一點的,甚至想獵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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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當好人類,我找了很多舊世界留下來的書籍,按照上面的說法要求自己。

“有的時候我很怕,但還是要勇敢地沖上去救人,有的時候我很想把有價值的東西都弄到自己手里,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做公平的分配,有的時候我明明恨不得那個人死,卻因為他沒犯什麼罪行,不得不忍耐下去,有的時候我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狠狠罵紅石集這群警惕到變態的家伙,結果還是保持住緒,給他們講道理,將他們組織起來,以自己的行為做表率。”

說到這里,韓獲的眼神有些失去焦點:

“曾經,有個山怪死前發現了我的。他看著我,對我說了一句話:

“你好自私……”

“哈哈。”韓獲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瘋狂,“是的,我很自私,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被當做人類看待,都是為了獲得認同,可我做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只聽到‘次人’這兩個字。”

他的目掃過了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的面,語氣里滿是譏諷地說道:

“如果人類有認定標準,那比起為了利益可以把武賣給敵對群的赫維格、安赫斯,比起那些畏畏,臨到敵人侵還在拖后的家伙,比起連最基本的信任都給不出來的警惕教派信徒,我覺得我在‘做人’上還算不錯,哪怕這很多時候是在強迫自己,但我始終是在以人類的標準要求自。”

獲又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

“對,我是次人,我就是次人,但比起這個鎮子這個世界絕大部分人,我更像一個人!”

蔣白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甚至有點后悔問出之前那個問題。

就在這時,商見曜上前兩步,看著韓獲,沉默了一下道: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給你跳一段舞吧。”

說完,他啪啪啪做了幾個舞蹈作,然后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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