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一片山谷中，環視四周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遮天，瀟瀟秋雨也無地飄灑而下，仿佛整個天地都被深山里空靈的雨汽所籠罩，只要深吸一口就能滌盡心肺。

　路邊的茶寮里只有三三兩兩個客人，借用茶寮破的頂棚避雨，那條“山泉煎茶”的茶旛隨風雨飄，無一刻停歇。

　江聞字子鹿，二十七歲，是個俠客，也是茶寮的主人。

　送走了前來祝賀的老友之后，他意氣風發地看著四周環堵竹樹，即便是空山秋雨的寂寥氛圍，也影響不了江聞的好心。

　他腦袋里此刻只有四個字：上任鵝……

　咳咳不對，是開宗立派！

　“江道長，您代的事我也辦了。可以收小兒為徒了吧？”

　茶寮里對著江聞開口的，是一個胖胖的商人，穿綾羅綢緞，富氣畢現，只是年近六旬的老臉上滿是糾結，仿佛說相聲站在了桌子里頭，上廁所又被人把紙拿走了似的。

　江聞謙虛地拱了拱手：“方老板，這次還多虧你出力，我才能從建寧府手里盤下大王峰，建派在這個武夷第一峰啊！”

　什麼做排面？這就排面。

　大王峰的第一，不是海拔上的第一，而是說大王峰乃是水陸兩路武夷，途中必見到的第一座高山，因其巍峨拔、一支獨秀又被稱為“天柱峰”，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氣勢不凡了！

　當然了，府之所以愿意把這樣的名山拿出來售賣，主要也是因為這座山荒廢難攀，除了遠看景致一文不值。

　想當年，連鼎鼎大名的徐霞客都在這座山上迷了路，還以為半夜遇上鬼打墻了。

　“不客氣的，江道長。錢已經付完這是地契……”

　綢商人方掌柜陪笑道，從袖子里拿出一張蓋著府印章的地契。

　江聞推手道：“多錢？這錢我是一定要還的——就按我之前說的三十年的無息貸款，分文不！”

　方掌柜臉笑容僵了起來：“江道長，老朽明年就六十歲了，再等三十年怕不是只能收冥鈔了……”

　“是我考慮不周了。”

　江聞面愧疚道，“你家小兒子今后住我這里學武功，每個月食起居都要我花錢，再收你個學雜費、書本費進去……你再補我點錢得了！”

　方掌柜臉都快氣歪了，卻還是裝笑著說道：“這些銀錢我先墊著也無妨，只要你愿意收小兒為徒……”

　茶寮都是些寒客也在圍觀閑談，正常有錢人是不會在這種下雨天來避雨的，因此方掌柜一行人格外顯眼。

　茶客們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們聊天，然后驚訝于茶寮主人竟然還是個武林人士。

　但正經武林人士，哪個不是在大城通邑開館授徒，最次也是建莊立派。面前這個年輕人要在山上落戶……

　這分明是要落草啊！

　周邊嘰嘰喳喳討論了一下，紛紛結賬走人，原本就稀的客人瞬間走散了大半。

　江聞在這里姓埋名好幾年，沒人認識也正常，但他更好奇的，是方掌柜為什麼一門心思想讓他收徒？

　“方掌柜，我隨便打聽下，你別在意哈。只是想強健的話，你為什麼不送貴公子去練練拳腳即可，譬如去鎮上的百煉武館習武？”

　問出這個問題之后，方掌柜的臉有些古怪，嘆了口氣。

　“送去過了，犬子已經把鎮上所有武館的教頭都咬了。這次還是武館羅師傅好心，跟我推薦可以來您這里學習……”

　“……令郎屬狗？”

　江聞眼皮一跳，這犬子到底是謙稱，還是個外號？

　方掌柜怒目而視。

　江聞不好意思地笑道：“沒事，我其實最擅長教差生。實不相瞞，當初我也教過一個復姓漩渦的吊車尾，生起氣來也咬人，后來只斷掉一只手，就武功大了！”

　方掌柜連忙握住江聞的手：“江道長，強健即可！強健即可！請務必讓小兒肢健全！”

　“就舉個例子嘛。你是不知道江湖上還有個岳掌門，收徒容易傷及本的呢……”

　江聞不聲地從方掌柜的胖手中離，“令郎在哪？讓他來見個面吧！”

　方掌柜臉一喜，連忙招手道：“就在后面！犬子今年已經十歲，再晚想學也來不及了，小石頭快過來！”

　隨著方掌柜的不斷呼喚，后幾個隨從仆人中間，才走出來一個神木訥的孩子。

　“這特麼十歲？”

　江聞倒吸了一口冷氣。

　先解釋下，不是他人高馬大頂著天花板了。

　眼前的孩子確實是孩子，卻四肢短小、骨骼驚奇，從高看上去頂多五六歲大，不也不瘦。幸好沒有頂個大腦袋，不然江聞就直接把他歸侏儒癥行列的。

　方掌柜苦笑道：“沒人信，要不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我都不信。這孩子小時候隨母親在鄉下老家，發了場高燒就不長了。

　“哎，這些年各種偏方都用過了，可憐如今十歲了連個大名都不敢起，生怕命薄被老天爺帶走……”

　方掌柜嘆息著一把摟住小兒子，但這孩子也面無表，只盯著一旁咕嘟咕嘟翻滾的熱水鍋。

　“這你得去看病啊！”江聞提醒道。

　“我也花錢看了許多大夫，都查不出問題，直到一個南林的和尚看過后，說小兒是五氣不調、先天有損，因此生而弱，長失調養，唯有學習家功夫、通行氣，才能彌補一二……”

　方掌柜沒說的是，那個和尚還當場說只要給他三五百兩銀子，就可以傳授林絕學易筋經、洗髓功，一年之扭轉乾坤——然后方掌柜直接報，把這個行騙和尚送進了大牢。

　但方掌柜心認為，這個說法是有幾分道理的。

　即便在鄉下，方掌柜也是極其寶貝這個兒子，從小就給山珍海味養著、天材地寶吃著，一年開支不計其數，不可能是后天虧待了他。

　最大的可能，就是方掌柜老來得子，年近五十才續弦娶了后妻，一個年老髓枯、一個質未全，生下來的孩子才會出現這種先天不足。

　如今死馬當作活馬醫，小兒子越看越不靈，以后想做生意是沒希了，拜師學武終究是條出路。

　江聞也臉變幻了半天，才咬牙開口。

　“好吧，看在你如此心誠的份上，我就收下這個徒弟。實不相瞞，我打扮道士只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點，不用我道長。”

　“好的，江道長。”

　江聞以為對方沒聽清，又解釋道：“你還是我江掌門、江大俠之類的稱呼吧。”

　方掌柜不住地點頭：“沒問題，江道長！”

　“……你開心就好。”

　江聞站起來，拍去上濺落的雨水，輕嘆一聲，了小孩子的頭：“小石頭，今后我就是你的師傅了。本門開創于武夷山大王峰，你也算是頂門大弟子……”

　說到這里，江聞皺眉看了看他的高，“想拿來頂門是有點難度了，但今后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知道嗎？”

　小石頭木訥的表沒有毫變化，江聞扭過頭去，默不作聲。

　方掌柜以為江道長正扼腕嘆息，也不敢多加打擾。但在沒有人看到的方向，江聞正得意地出笑容。

　江聞此刻心里正盤算著，改天要請武館羅師傅吃頓飯，再把酒和尚從牢里保出來，多虧他們配合才能演完這場戲。

　自己這一次的演技，應該可以拿一個奧斯卡了吧！

　【天眼查，展示一下人信息。】

　在只有江聞可以看到的位置，如瀑布般展示出了一條條文字信息。

　【人面板可展示。】

　【姓名：小石頭】

　【年齡：10歲】

　【悟評價：石中璞玉】

　【骨評價：天賦異稟】

　【武學評價：一竅不通】

　【實戰評價：一竅不通】

　【綜合俠客等級：平民百姓】

　【掌握武學：無】

　【人描述：這是一個從未接過武功的兒，但出眾的天賦會是他最好的老師。】

　沒錯，江聞正在利用隨攜帶的系統，探查著孩子的信息！

　這個不知名系統中的悟和骨分為五個等級，從低到高分別為冥頑不靈、資質平平、石中璞玉、天賦異稟、曠世奇才。

　小石頭的骨已經達到第二高的天賦異稟，武學悟也有中人之資！第一高的骨前所未見，因此這第二高的骨已經可以睥睨四方了，甚至江聞猜測小石頭所謂的發育遲緩，很可能只是這副天生橫練筋骨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