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沉默。

　原本應該也是扯不上關系的，若非當時拉了柳云心一把，代替柳云心落水澗之中，想來到死都不會上姑逢山。不過話說回來，為魔族的楊大小姐若真的如“天道”所安排的那般發展，又怎會輕輕松松地被牧層霄一掌拍死？說到底，都是命運的差錯罷了。

　“那你又為何在這里？”簪星問：“誰將你鎖在此地的？”

　“還能有誰？這世上難道還會有第二個瘋子？”

　簪星：“鬼厭生？”

　不姜驚訝地看著：“你已經見過他了？”

　“不止，就是他設計我陷萬殺陣，奪走了梟元珠，將我扔到這里來的。”

　不姜的目更詫異了：“不可能啊，他怎麼會知道你的下落，你剛剛說梟元珠？梟元珠怎麼會在你上？”

　這就更說來話長了，簪星有些頭疼地了眉心：“此事說來復雜，先不提我這邊，鬼厭生到底是什麼人，他說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是真的嗎？”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姜聳了聳肩：“我當初選擇與你父尊在一起，是看上了他的容貌與能力。咱們魔族生來多，同時有幾個人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你父尊冷傲，又慣來看不上脈低微之人，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應當不會在外留下別的脈，更別提和人族有什麼往來。不過那瘋子的魔王印不是假的，相貌麼，與你父親也有五分相似，應當做不了假。至于他母親與你父尊之間的那些糾糾纏纏，我也不甚清楚。”

　魔王鬼雕棠，是魔界一個傳奇，聽聞他的強大，連天道規則都無可奈何。當年魔族靈脈衰竭，在人間被修士欺凌，鬼雕棠憑一己之力覺醒天魔之脈，挽救了整個魔族。他英俊、冷、霸道，是忠實的統論擁護者。魔族后來嚴格的等級制，就是由他登上王座而始。天魔、魔煞、魔修、魔......魔界遵循著這樣的等級制，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梟元珠失控，鬼雕棠開始走火魔。

　不姜是天生魔脈，容貌艷絕倫，當年看鬼雕棠英俊又強大，是整個魔界唯一能與自己相配之人，便做了魔王的王后。沒料到魔后的位置不好坐，沒過多久，鬼雕棠就因梟元珠生出心魔，在人間四屠戮，惹得修仙界派出一只除魔軍，人魔兩族戰不休。

　后來青華仙子斬殺鬼雕棠，不姜被除魔軍追殺，不得已將簪星送往人間，帶著剩余魔族回到魔界躲藏，休養生息。只是自打鬼雕棠死后，魔界靈脈枯竭，整個魔族魔氣不足，魔修們修為停滯不前，時不時還有宗門修士前來剿魔，再這樣下去，整個魔族離覆滅也不遠了。

　直到兩年前，枯竭的靈脈又漸漸開始煥發出生機，起先不姜和眾人都以為是鬼雕棠復生，可金門之墟那頭并無異常。再后來，鬼厭生出現了。

　這年長了一雙金的瞳孔，容貌和鬼雕棠也有些相似，而他額上的魔王印更是讓魔族眾人大驚，魔王印——只有魔王脈才能擁有。他自稱是魔王脈，是魔界下一任魔王。

　但鬼厭生是半魔。

　魔界眾人皆知，鬼雕棠厭惡統低微之人，怎會與人族誕下子嗣？不姜也有些懷疑。

　然后，這些懷疑之人都被鬼厭生殺死了。

　與這年年輕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極其狠辣的手段。他手中的修羅傘可以攝取他人魂魄，于是人死了還不算，連魂魄也要被折磨，最后為這年手中的一柄殺人刀，簡直誅心。

　他憑一己之力，輕而易舉地干掉了所有反對他的魔族，囚了不姜。

　不姜雖是天魔一脈，可也整個魔界的靈脈影響，這些年，為了維持整個魔界，本就耗費，與鬼厭生苦戰，終于敗下陣來。鬼厭生并沒有奪去不姜命，而是將囚在極冰之淵。極冰之淵中關押的都是有罪魔族，他是在辱不姜。

　“我唯一慶幸的，是梟元珠沒落這瘋子手中。”不姜看著簪星：“可你說，如今，他已經得到梟元珠，那瘋子以后只會更瘋。”

　鬼厭生喜怒無常，教人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就連對他自己的親信，上一刻還在喝茶笑談，下一刻就能毫不猶豫地砍掉對方的腦袋。哪怕是當年鬼雕棠走火魔的時候，也沒有這般心不定。

　大部分魔族并不愿意跟隨這個年輕的魔王，誰也不愿意隨隨便便就丟了命。只有一小部分偏執的，認為魔族這些年被修仙族追得如喪家之犬一般，如今要連本帶利地全部還回來，將整個修仙界的人全部殺。

　簪星聽到這里，微微皺眉：“他想替鬼雕棠報仇？”剛說完，就看見不姜瞥了一眼，簪星頓了頓，改口道：“......我是說，他想替父尊報仇？”

　“報仇？”不姜笑起來，“我看未必。瘋子登上王位的第一天，就將原先的魔王殿拆了，我可看不出來他對他老子有半點父子之，你知道獅群里，原先領頭的獅子老了，就會被年輕的獅子咬死，取而代之。我看，如果你父尊還活在世上，也不過是他登上魔王之位的一塊墊腳石。”

　“他沒有告訴過你嗎？”簪星問：“他為何會回到此地，這些年又是如何過來的？”和簪星不同，簪星可以混人群中，是因為被封印了魔王之力，但鬼雕棠有一雙金瞳，想要藏在人間如普通人一般活下去，可能并沒有那麼容易。

　不姜突然沉默下來，目向冰淵的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簪星耐心地等待。

　很久，子才重新開口，道：“那瘋子將我囚在此地，一開始的時候，時不時來找我說話。我聽說他的心之人當年是被魔族活活打死的，為了護他回到魔界。”聲音淡淡：“或許，這就是他發瘋的原因。”

　簪星的腦海里，突然浮現起鬼厭生對說過的話來。

　“既不屬于人族，也不屬于魔族，難道就活該被欺凌、被驅逐、被當作異類死、比螻蟻還下賤？”

　為半魔，比單純的為人族或是魔族活著大概更艱難，所以他才會說出“我要改寫這個規則”。

　“罷了，那瘋子的話真真假假，前后不一，誰也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的。與其猜測他想干什麼，不如先來看看你......”不姜的話將簪星的思緒拽了回來，“你既得了梟元珠，想來修為應當有所增長，能從極冰之淵爬到此，應當有幾分本事，如今是什麼修為？還有，你那懷中是什麼，是你的靈嗎？”

　不提此話還好，一提此話，簪星的心忽而變得更低落了。

　如今份驟然變化，等待的不僅是修仙界的緝拿，還有鬼厭生的殺招，而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變了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普通人。這一刻，簪星忽然能會到鬼厭生當年的心，哪邊都不是，哪邊都有敵，而自己連自保能力都沒有，實在狼狽。

　“我沒有修為了，”思量許久，簪星才坦然開口：“我在萬殺陣的時候，雖有朋友相助，僥幸活命，但金丹化流，元力全失。后來遇到鬼厭生，他搶走了我的梟元珠，用他的靈攝取我的魂魄，多虧我師兄贈我的替符擋過一劫。我之所以能從極冰之淵爬上來，是因為我穿了師姐送我的花狐裘抵冰寒，而我的靈.....”簪星將狐裘解開，昏睡的彌彌出現在不姜面前：“它是一只銀瑯，但只有一點微薄的靈脈，或許永遠都不會覺醒。在萬殺陣的時候，它替我吞了不神火，如今，已經十分虛弱了。”

　不姜的笑容漸漸僵住。

　“縱然我沒有遭遇這一切，或許我也沒有你想得那麼強大。”簪星著不姜：“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只要我從這里出去，或許能想到別的什麼辦法救你，等你出去后，集合魔族，再商量對策也不遲。”

　又將彌彌摟進懷中，系好狐裘的帶子，神倒是未見沮喪，反而有種愈挫愈勇的明亮。

　這點明亮令在如此狼狽的窘境里，也讓人生出一點希來。

　不姜嘆了口氣：“你這樣子，倒真有點你父尊當年的風采。”

　“不過，憑你一個人想要從這里出去是不可能的事。”

　不姜開口，聲音平淡地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你爬上來的時候，應當已經看見了冰窟中的那些人影了吧。這些都是被扔進極冰之淵的罪人，他們每一個都想要從此地爬出去，但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的離開這里。這些冰壁上的，全都是留在此地之人的名字。他們其中，不乏修為卓絕的天才，也有連宗門都忌憚的魔頭，但最后都留下來了。”

　“極冰之淵，是三界之中最寒冷的地方，無論你是怎樣心志堅定之人，到最后在這里，連神力都會一起凍碎，為冰窟的一塊寒冰。”

　“所以這冰淵是會生長的，死在此地的人越多，冰淵就越深，出口就越遠。”

　的目凝著簪星，紅吐出的話語清醒又殘酷。

　“你的狐裘，本撐不過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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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姜：讓我來康康是哪家娃這麼倒霉。

　噢，原來是我自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