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嗎？”秦三月問。

符檀搖頭，“不驚訝。”看著秦三月，“爲了讓我不驚訝，你做了不。”

秦三月笑道，“沒什麼。”

“從治傷到檔案冊，到現在。”符檀說，“當初第一次見到你，我從沒想過你是這般。”

“對我很失嗎？”

“不，我沒有資格對你失。沒有你，我會永無止境地做著同一個夢。”符檀說，“那些似曾相識，那些不斷重複著的，循環著的事，將我變模板一般的人，我卻還不自知。你讓我知道了，我該謝你。”

“將軍很善解人意。”

“若我還是對一切未知，你可以說我善解人意，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所在山海關的一切，便不再是善解人意了，只能說，這是排憂解愁的辦法。”符檀微微低眉。

秦三月眉目閃，沉沉的。眼中的符檀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會去怪罪別人，不會去埋怨，只是安安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同符檀相的時間加起來有十數年，對符檀的好早已嵌的骨頭。

“把這麼殘忍的真相告訴你，你真的不覺得我很沒趣嗎？”秦三月說，“你若不知道這些，會一直重複同一個夢境，彼此之間沒有聯繫，不會到枯燥，不會覺得無趣，會一直做著自己的事。而現在，你知道了真相，還能這樣下去嗎？”

“我承過許多痛苦。”符檀輕輕說，只是簡簡單單地說了這樣一句話，並沒有說承過什麼痛苦，不會去向別人傾述痛苦，不想讓別人爲自己到悲傷。

但也只是這樣一句話，能讓秦三月到符檀的心。

符檀問，“這是一場夢，你在這個夢境裡待了多久？”

秦三月說，“二十年。”

符檀勉強一笑，轉而低沉地說，“也就是說你循環過一百多次。”

“是的。”

“比起我，你才更有資格說到痛苦。畢竟，你一開始就知道循環的事實。”

“痛苦過，但也很快樂。有單醫師、文公子、小可兒，還要將軍你，有著許許多多的人在這裡。我認識了許多人。”秦三月說，“每每到痛苦了，我就會想，在下一次循環，我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去重新認識你們。這讓我到快樂。”笑著。

“但你認識我們二十多年，而我們只認識了你兩個月。舊新意總歸不好。”

秦三月搖搖頭，笑著說，“不會啊，你恢復了那一百多次循環的以及，不就意味著你也認識了我二十多年嗎？我們已經一樣了。”

符檀愣愣地看著秦三月，然後呼出口氣，“也只有你，纔會這麼想了。”

秦三月笑著，沒說話。

們都沉默了，不是因爲沒什麼話說，而是許多話，都在無言之中傳達給對方了，畢竟，認識了二十多年，是老友。

過了一會兒，符檀還是問了出來，“這次來，什麼時候又走？”

秦三月神有些不自然，“不會待多久吧。”

“那什麼時候又來？”

“大概，或許……我——”

“不會再來了吧。”符檀笑道。

秦三月一僵，看著符檀的笑，忽然就沒了自信，沒了力，低著頭，點了點。

“你是來同我告別的，而且，只是同我告別。”

“爲什麼這樣想？”

“因爲你只讓我知道真相，沒有讓其他人知道。”

“你怎麼知道？”

“覺。”

“覺……”

“是啊，畢竟，我們認識了二十多年。”符檀笑道，“還有什麼是不能用覺回答的嗎？”

“符姐姐……”秦三月聲音有些抖。

“這是你在第一百二十五次循環時對我的稱呼。”

“你還記得。”

“當然。那一次循環裡，我們相時間最長。現在想來，也是記憶最爲深刻的一次。”

秦三月抿著，不敢去看符檀的眼睛。不想看到那眼睛裡是什麼樣的緒。

“只同我告別，意思大概就是，以後不會再有我了吧。”

“我——”

“你曾同我說過很多次，我跟你一位師姐長得一模一樣，現在想來，我大概就是的某一個前世。”

“不！你不能這樣說，你應該說是你未來的某一世！”秦三月有些激地反駁。

“你對這句話記得很深。”符檀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我……對不起。”

“我們十多萬守關人都是夢境裡的神魂，而你，你大抵是要把這些神魂接引出去吧。”

“你猜到了。”

“是啊，你能隨意變單綠蓉，能隨意引導我去知道真相，已然說明，你能控制夢境裡的神魂。你以前許多次告訴我，山海關是個悲劇，你希能夠爲其善終。現在，你就做著這件事吧。”

“……”

“你能輕鬆地把每一個神魂接引出去，然後讓他們進迴。而我，不能。因爲，你的師姐還存在於外面的世界，我出去了，有可能取代。”符檀說。

秦三月聽著，十分委屈地說，“我並不是覺得你不如師姐重要！我沒有這樣覺得！”

“能看見你發脾氣，真是難得啊。”符檀笑著說，出手，握著秦三月的手，“當然了，我不會這樣想你。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

“姐姐……”秦三月抖著說。

“真是親切的稱呼啊……我有十多個弟弟妹妹，但是他們從沒過我姐姐。”符檀笑道。

“我……”

“三月，你應該知道我的願是什麼。我希曾爲山海關奉獻過力量的每一個人，都能被視爲英雄，而不是埋葬在歷史的塵埃中，做著不切實際的夢一次又一次。”符檀虛著遠空，慢慢地，悠悠地說著，“你實現了我的願。你把他們每個人都帶了出去，給了他們新生。你已經夠好了。我畢生所求，得以如意，便是死而無憾……”

秦三月終於忍不出，兩行清淚落下。

符檀手，爲秦三月拭去淚水，“別哭。不要覺得我死了，你若記得我，我便一直活著，活在你的腦海裡，也是活著。”

“那不一樣！不一樣！不一樣……”

“一樣的。”

“不——”

“是一樣的。三月，那是一樣的。我是符檀，不是你的師姐，是活在遙遠的過去的符檀，無法取代你的師姐，我也不想活在外面的世界裡。”

溫地說，“三月，就讓我活在你的記憶中吧。”

“這對我不公平……你讓我一個人承痛苦。”

“那，就不公平吧。”符檀灑然道。

秦三月哭著，將符檀抱住。

符檀輕輕地拍著秦三月後背，像安孩子一樣。知道，讓秦三月做出這種取捨很難，所以需要自己給一些安。

“三月，你接引了多人了？”

秦三月低聲說，“只有你還留在這裡面了。他們都出去了。”

符檀笑道，“你真的很厲害啊。”

“只有你啊……”

們相擁，在這寥落的院子裡，進行最後的道別。

直到夜涼如冰雪。

“好了，三月，夠了。結束這一切吧。”符檀輕輕地說。

秦三月看著符檀的雙眼，已然從裡面看不到任何別樣的東西，只有滿足與如願，或許夾雜著一些不捨，但那一定深埋在眼中。

“走吧。”

秦三月咬著牙，依依不捨。

“走吧，三月。”

“……”

“走啊！”符檀忽然大聲說。

秦三月猛地一，被嚇到了。轉過去，捂著眼睛，就要離去。

“喂！”後面傳來聲音。

秦三月回頭。

“接著！”

符檀將長劍與短劍扔給秦三月。

秦三月握著長劍與短劍，看見符檀轉過了，昂首地站在那裡，

是將軍。

秦三月抹一把淚，眨眼間消失在這裡。

獨留符檀孤獨地站在老樹下。

山海關所有的神魂築一片星海，此刻，其他所有的星星都已然黯淡，獨留一顆發著——

那是，孤獨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