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麼久。”

“十萬年……是啊，久的了。”唐觀緩緩站直了，背過去，“你走吧，我也不爲難你了，興許你真的只是迷路了。東宮的事，既然埋葬在塵埃裡，就不要再提起了。”

“可這樣，不覺得憾嗎？”

“再多的憾，也會消磨殆盡的。”

白薇不想離開，覺如果自己離開了，一定會錯過許多。咬牙道，“興許，東宮的時代，並未結束。”

“早就結束了。”

“你希它結束嗎？”

“哪裡可能希……但事實。”

“你只是一直待在渡劫山裡，怎知山外的世界是哪般？”白薇聲音變大了一些。在唐觀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樣的陷了迷茫，一樣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一樣的對未來失去興趣。討厭這樣的自己，這份討厭化作對唐觀的傾訴。“如果你是東宮僅剩的人，連你也失去希，那東宮就真的完了！”

唐觀沒有因爲白薇的慷慨陳詞而，他沉寂了十萬年的熱，怎麼可能被一言兩語牽，“我曾無數次像你這樣想過，十萬年過去了，一切如常。”

“但東宮還在啊！你不是還守著東宮嗎！”

“東宮……”唐觀眉頭抖，絕低語，“東宮，已經消失了啊。”

他回頭看著白薇，“你可知道，以前的東宮就在這裡，登上最後一道臺階，走過破碎虛空後，就能看到。但是現在，它消失了，我再也尋不到了。”他悲慘地笑道，“如今，我連唯一的寄託也沒了。”

十萬年，他牽掛了十萬年的東西，就在上一次渡劫山開放時，消失了。他不知道這是對他更重的懲罰，還是東宮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他想過自殺，但是他做不到，他無法控制自己殺死自己，每當他想這麼做，那些惡鬼便會出來阻止他，要他在無盡的孤獨中沉淪。

白薇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胡地說，“我，我可以爲你的寄託啊。”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這笨拙的表達。是覺得自己潛意識裡藏著“東宮”，也還是有著能夠代表東宮的可能。

“你……”唐觀迷茫地看著白薇，“你是誰？”

白薇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不敢直接說出自己與“東宮”有關，但拋卻這個，似乎就沒有什麼份能特意提及了。

“我相信東宮還存在，你口中的大帝還活著！”

“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你以爲你是誰？”

白薇有些尷尬，唐觀毫沒給留面子。糾結著，要不要給唐觀說自己可能變“東宮”。並不瞭解唐觀，也不瞭解這裡的一切，若是隨意說出，將會失去最大的依靠權。

“前輩，我覺得啊，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做很多事，爲什麼不主去尋找東宮呢？”白薇說，“爲什麼只是在這裡等候呢？”

唐觀神寡淡，“哪裡還有我的容之。”

“天下那麼大。”

“天下？你是說清濁兩個地方嗎？屁大點地方。”唐觀嘲諷道。

白薇更尷尬了，覺得自己待的那座天下夠大了，沒想到唐觀直接說了兩個天下，還很嘲諷地形容爲“屁大點地方”。

唐觀神虛晃，“你不曾見證過偉大，自然會以爲自己所知便是一切。”

“我希見證那份偉大，你也應該希重新見證吧。”白薇說。

唐觀沒有回答，只是淡淡說，“你什麼都不懂。”

“那前輩能告訴我什麼是偉大嗎？”

唐觀搖搖頭。

“無法被提及的偉大，還是偉大嗎？”

“偉大不需要你們的認可。”唐觀疲憊地說，“你走吧。”

白薇咬著牙，打算拼一把，大不了就是死了然後神格回溯。

“前輩，你這種態度很讓人失！我相信，你口中的大帝一定更加失！”白薇橫眉，大步朝著唐觀走去。

唐觀回頭看著白薇，“我很好奇，爲什麼你這麼在意一個你本就不知道的東西。即便你知道我有能力殺死你，你還選擇冒險，莫非你以爲死在這渡劫山後，還能重生？如果你真的這樣以爲，那可真無知。”

白薇想，既然都打算賭氣運了，乾脆就賭到底，“那又如何？”

“無知真是最好的武啊。”唐觀氣息再次膨脹，“渡劫山的規則層次可是比清濁兩座天下高得多，即便是殘缺的，也依舊高一籌。你修煉至今，應該清楚，低層次規則無法適用於高層次規則。”

“那又如何？”白薇狠狠道，“大不了一死。”

“那就去死吧。”

唐觀凝聚起力量，這次並不像之前那般狂暴洶涌，只是凝聚一個細小的點。這個點剎那衝向白薇，灌的命門，剎那間搗毀了白薇所擁有的一切，生命、力量、意識、質、象徵、價值與意義。

上一刻，白薇還站在唐觀面前，下一刻，就消失了，什麼也不剩。

唐觀細語呢喃，“無知是最好的武。”

他默默著，查看自己是否抹殺了白薇任何重生的可能。

“生命、力量、意識……全部都不剩……嗯？”

他忽然皺起眉，“還有什麼沒被抹除嗎？”

他開始尋找，白薇到底還殘存著什麼。他的意識全部釋放開，遊離在渡劫山每一，但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到底還殘存著什麼？

“我弄錯了？”

他又仔細了一下，的的確確到了一白薇尚存的氣息，但到底是什麼他不知道也找不到。

“如果真的是來自清濁兩座天下的人，那不可能我不到啊，難不，並非清濁天下的人？”他皺起眉，“但第三天早就塌了，能孕育生命的地方不是隻剩下第四天的清濁天下了嗎？莫不也是從一二三天逃走的人？但有能力逃出一二三天，不可能被我殺死纔對啊。”

唐觀使勁兒撓頭，用力思考著。

就在他陷苦思之時，頭頂的空間抖起來，一道裂漸漸浮現，隨後被猛地撕開，虛空氣息從裂裡傾瀉。唐觀皺著眉，小心觀察。

不一會兒，他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從裡面傳來。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無法探尋、無從描述、無從的聲音，“唐觀，你有能力殺死白薇，但殺不死東宮。”

聲音的主人從裂裡走了出來，懸立在空間。

臉還是那副臉，音還是那個音，但人已經不是那個人。

片刻後，唐觀涕泗橫流，全抖。

那一悉都不能再悉，卻十萬年未見過的羽，告訴了他一切。

“大！帝！”

唐觀悲乎地喊了一聲，便無力述說其他，只是重重跪倒在地。

東宮看著他說，“你苦了。”

“大帝……”

唐觀哭嚎著，竭盡全力想要多說幾個字，但話至邊，全然喑啞。

東宮白薇回過，揮手輕輕一拍，虛空裂瞬間被撕開，向前一步，這一片虛空便全部塌陷碎片，造就出一副混沌之景。隨後，一座堪稱亙古巨城的龐大的宮殿羣從混沌裡冉冉升起，一座宮殿羣，八條主道，六十四座神殿，四千零九十六座宮殿，還有數不清的其他建築充斥各，主次有序，錯落有致，如同一副龐大的星圖，滄桑厚重的符文銘刻在每一座宮殿上，彰顯著屬於這座宮殿羣的輝煌與香火文明。

爲首的那一座高聳神殿上，赫然擺著兩個古文字——東宮。

唐觀看著混沌裡的宮殿羣，激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回來了，東宮回來了，大帝回來了，一切都會回來了！

他用盡一的力氣，在心裡嘶吼著，“歷史將由東宮續寫！”

東宮白薇看著宮殿羣，滿是慨，但無從說起。轉過，看向唐觀，眼裡滿是仁，“幸苦你了。”

“唐觀爲大帝，甘願獻出一切。”唐觀拜倒在地。

東宮白薇披著屬於大帝的羽，腳踏虛空，緩緩來到唐觀面前，“屬於你的榮譽，我會重新幫你拿回來的。”

“大帝……”

唐觀愣愣地看著東宮白薇，他不明白大帝爲什麼自稱“我”，而不是“孤”。

東宮白薇和道，“王位屬於勝者，我還沒在第四天取勝。”

“大帝一定會是最後的勝者！”

唐觀再次叩首。

“在此之前，我還是需要你幫我照料東宮。”東宮白薇揹著手，遙看虛空，明亮的雙眼卻如同無底的深淵，幽沉在裡面，死寂在裡面，燦爛也在裡面。

“唐觀誓死追隨大帝。”

“我本不該這麼早甦醒，但既然甦醒了，總要做些事。”東宮白薇揮揮手，整座渡劫山驟然坍，“渡劫山就沒必要存在了。”

渡劫山坍了，只留下一座寫著“聖人崖”的石碑懸浮在虛空中。東宮白薇招手將石碑收了起來。

“我要去清天下。”東宮白薇看著唐觀，緩緩說，“帶著東宮，緩緩向濁天下靠近。”

“遵命！”

“不需要掩飾，大大方方出來。”

“是！”

唐觀激地應了下來。

“對了，你站起來。”

唐觀站起來。

白薇對著他，輕輕一揮手，幾縷黑煙伴隨著淒厲的慘消散，“好了，你不用再浮屠鬼的折磨了。”

“謝大帝！”

唐觀心裡驚道，大帝還是那個大帝，輕而易舉地就抹殺了折磨我十萬年的浮屠惡鬼。

“這些浮屠鬼是饒平綠種的？”

“是的，說這是對我的懲罰。”

“我知道了。”

東宮白薇神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但唐觀清楚，大帝總是這樣，沒人能窺及心裡一一毫。

看了唐觀一眼，轉撕開虛空，踏步走了進去。

唐觀目送東宮白薇離去，隨後向宮殿羣走去，每走一步，氣勢便盛一分，上的污垢與晦氣也逐漸散去，直到他踏足宮殿羣的大道後，褪盡一鉛華，披神袍，一頭白髮也重回烏青。

今日起，他重歸東宮，爲帝。

虛空中，一孑影懸立，遙遠的星。

注視良久後，褪去一華麗的羽，重歸素麗。

“今日我已知曉，東宮即白薇，白薇即東宮。”

等我，等我回去解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