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很直很長，一邊指向日出方向，一邊指向日落方向。

此刻，日落之時，夕霞從盡頭直直地照進來，就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棕黃了一片。整個峽谷也像是鋪上了一層偏暗淡的金，讓人覺得迷離夢幻。

紅鬃馬和白馬並排著，慢悠悠地向前。

“說起來，公子你到底是誰啊？”魚木偏頭，看著葉問。

“怎麼突然問這個了？”

“剛纔你說你邀請我進武道碑嘛。我就好奇了，爲什麼你能邀請我呢？”

“以前爲什麼沒問過呢？”

“忘了問，嘿嘿。”魚木笑了笑。

“說謊。”葉沒有看。

魚木別過頭，不好意思地說：“被你看出來了。”

“你該學一學怎麼撒謊了。”

“哪有教人撒謊的啊。欺騙可不是個褒義詞。”

“你說得對。”葉淡淡道：“撒謊不是個好的行爲，但的確有用。”

“真是消極。”魚木輕哼一聲。

葉沒多說，“還是說說之前的問題吧。”

魚木看向夕，想了想說：“以前吧，跟公子還不悉，當看到那位大神都很尊敬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公子你肯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但你越是了不起，我就越是不想知道你是誰。那時候，我擔心我知道你的真實份後，就不敢跟你並肩前行了。”

“還有心機的。”葉挑笑了笑，“那現在呢？爲什麼現在又問起來了。”

魚木有些開心地笑著說：“跟公子相那麼久，我覺得我已經有些悉公子了。”

“跟我幾年了，就只是有些悉？”

“就算朝夕相，也不能說完全悉吧。”魚木仰著頭，“何況啊，公子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呢。”說著，又看向葉，“所以，公子能給我說說以前的你嗎？”

葉忽然偏頭看向，“爲什麼是以前的我？而不是我的份？”

魚木沒有躲開目，反而笑了幾聲，然後一本正經地說：“我是個貪心的人，想知道更多。”

葉微微虛目，“這不是理由。”

“非要問那麼清楚嗎？”

葉笑道，“我也是個貪心的人，想知道更多。”

“哪有用別人的話反駁別人的。”魚木吐了吐舌頭，“說實在的吧，我就是單純地想知道而已。”挑了挑眉：“沒有別的理由，只是想知道。”

“你有點拽啊。”

“拽？”魚木有些疑，“什麼意思。”

葉笑出了聲，“輕狂的意思。”

魚木哈哈大笑起來，“年哪能不輕狂。”

葉深吸一口氣，然後再緩緩吐出來。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幽深起來。想了想，自己似乎沒有對這座天下的任何一個人說起過自己的過往，哪怕是最親近的白薇，也從未提及過。

“過去……真是一個有些傷的詞啊。”他輕輕嘆道。

魚木疑問：“爲什麼說傷呢？難道公子你也跟我一樣？不知道過往。”

葉搖了搖頭，“因爲想要回到過去，卻不能回去，所以傷。”

魚木想了想，“喜歡而得不到，所以傷？”

“嗯，大概是這種吧。”葉淡淡笑著。

“公子是更喜歡你以前的生活嗎？”

“是啊，平凡而安靜，一日一日，安然恬淡。”葉虛目看著夕。

魚木看著葉的側臉。依稀到一嚮往，從葉眼眸中。

笑了笑，“我都是喜歡現在的生活。”

“遊歷天下嗎？”

“嗯，跟公子一起遊歷天下，看遍大千世界萬般事，充實自己，增長閱歷，多好啊。”

“這也是一種生活態度。”

“公子的生活態度呢？”

“我喜歡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誒，跟我不一樣。”魚木微微含目，“好像是，越有本事的人，越喜歡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葉搖頭，“倒不是如此。因爲不在計劃之中的事一般總是招人討厭的，會讓人到麻煩。”

“誒，我還以爲公子不會覺得什麼很麻煩呢。”魚木想了想這幾年裡的事，“反正，我倒是沒見過你心煩的時候。”

“你就夠讓我心煩的了。”葉看了一眼。

“別把我當麻煩鬼啊。”魚木眨了眨眼，“我不是在好好跟公子相嗎？”

“哈哈，你還真當回事了。”

“不要開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啊！”魚木惱道，“說這麼多，我都還是不知道過去的你到底是什麼樣的。”

“等以後吧，以後有機會了，我再告訴你。”

“切，你都給我說了好多個以後了。以後給我髮帶，以後帶我去找尋過往，現在又來個以後告訴我你的過去。”

葉溫聲一笑，“你就沒想過，這三件事可能是同一件事嗎？”

“什麼？”魚木迷茫起來，“怎麼就是同一件事了。”

葉看著，“你有沒有想過，我爲什麼願意讓你跟著我？”

“難道不是因爲我很可？”魚木眨眨眼。

“別調皮了，好好想想。我提示那麼多了，別裝笨蛋啊。”

魚木認真思考起來。把葉說的話整理了一遍，然後皺起眉，不太確定地說：“難不……公子真的早就認識我了？”

“嗯，算一個。”

魚木驚道：“真的認識我啊！”

“繼續啊，別急。”

魚木嚥了咽口水，說道：“莫非，我跟公子來自同一個地方？”覺得自己這話有些荒唐。

“嗯，沒錯。”

魚木心裡一驚，張說不出話來。艱難地說：“那，公子你來自哪裡？”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魚木了四周，小聲道：“莫非是什麼？”

葉笑了笑，“你現在還太年輕了，跟你說了你也沒什麼覺，不如等你以後懂得多了，我再同你說起。”

“哪有勾起人家好奇心就不管的啊！太過分了！”魚木急道，“我現在就很想知道！”

“很難？”

“難死了！”

“那就對了，多難一會兒吧。”

“太過分了吧！”

葉呵呵一笑，“你當初算計我，怎麼不想想自己過分不過分。”

“我道歉了嘛。”

“那我也向你道歉，對不起，我讓你好奇了。這樣就抵平了。”

魚木深吸一口氣，絕地向後倒去，躺在馬背上，“薑還是老的辣啊……”

葉開心地笑著。

躺了一會兒，魚木又直其來問：“你該不會是在逗我玩兒吧，故意這麼說。”

“我會騙你嗎？”葉挑眉。

“會，你剛纔才說讓我學一學撒謊。”

“那就當我騙你吧。”

魚木挑一笑，“呵，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

“爲什麼？”

“因爲你每次這樣說，都說明你是認真的。”

“每次？”

“嗯，我算了算，這幾年裡，你一共在十一件我們看法不一樣的事裡說了這句話，結果每件事都是你是對的。”魚木輕哼一聲，“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公子你確實是這樣一個人。”

“我自己都沒數過，你倒是真的閒。”

魚木笑了笑，“沒辦法，我專修神魂和心道嘛。隨時隨地都在修煉。”

“喲，那這不是說明，你隨時隨地都在關注我？”葉挑眉。

魚木別過頭，“很奇怪嗎？”

“奇怪。”葉瞇起眼睛看著。

“別這麼看我嘛，不好意思了都。”魚木捂住臉，扭了扭上。

“裝模作樣。”

魚木反駁道：“這是孩子的矜持！”

“算了，當我想多了。”

“什麼跟什麼啊。說清楚啊！”

葉又仔細瞧了瞧魚木，在記憶裡確認一番後問：“你喜歡我？”

“你才知道嗎！”魚木震驚道，“一年前我不就跟你說了嗎！”

葉吸了吸氣，“還真是啊！”

“那個時候你都沒在意嗎？我一直以爲公子你知道了呢！”

“……”葉的確沒有在意。因爲他沒有刻意去想，只是普普通通地和相而已，一直以來，之所以這麼在意也是因爲跟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

“太讓人傷心了。”魚木有些難過。

這是真的難過，不是裝出來的。葉知道，平時雖然很喜歡搞怪，但現在的確有些難過。

“爲什麼？”葉嘆了口氣，“我是個不太喜歡問原因的人，但你，我確實想問一問。”

魚木呼出口氣，調整了一下緒，“公子難道不覺得自己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嗎？格好，世也好。”

“沒有想過，我並不是特別在意自己是否有吸引力。”

“從東土到中州，約著快四年了吧。”魚木說，“我用了兩年多的時間，才確定自己是喜歡公子的。我不喜歡把對一個人的好藏起來，喜歡一件事就做一件事，喜歡一個人就去追隨一個人。所以，那個時候我向你表明心意了。”

那是一個月圓之夜。

葉記得，那天晚上魚木同自己聊起更欣賞哪種格的人時，說了一句“我喜歡公子這樣的”。

想著這個，他嘆了口氣，這種語境下的這樣一句話，怎能讓人往那方面想嘛。

他沒說出來，而是問：“你花了兩年多時間確定自己的心意？”

魚木點頭，“我怕只是我的錯覺嘛，對待這種事，要上心才行。”

是認真的啊，葉心裡想。

“我有喜歡的人。”葉並沒有多糾結什麼，直白地說：“無法接你的好。”

“覺得到。”魚木並不難過，“公子平時對我雖然很好，但我覺得到，只是普通的喜歡而已。當然了，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用爲難的。我就是不想喜歡一個人，才直接告訴你的，沒想過你會爲我改變什麼。”笑著說，“不如說，公子要是真的接了我，我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還能待我跟平常一樣，就最好了。我不是說了嘛，喜歡跟你一起遊歷天下。”

的格很好。

許多人示被拒絕後，心都會很低落。很特別，那種不在意並非裝出來的。這一點，沒有人能騙得過葉。

他想了想，其實當初師染被自己拒絕時都不如能接。

“你真好。”葉由衷地說。

“謝謝誇獎。”魚木歡快一笑。

是很複雜的東西，並不是修爲高深，閱歷厚就一定能理得好。葉亦是如此，他能輕易看一個人的意識，但無法輕易地決定一個人的。

“我算是明白了。公子真的是一點都沒怎麼想過這方面的事。”

“大概吧。”

“相信我，公子你是個十分有魅力的人。或許，還有其他人也喜歡你，只是他們不一定能像我一樣直接說出口。所以，公子你要多多在意啊。”魚木語重心長地說。

“教了，魚老師。”

“別這麼我，太難聽了！”魚木據力抵制，“得跟個賣魚的似的。”

葉被魚木弄得反而更輕鬆了，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他其實一直都覺得，魚木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人，格大方，能開開心心地跟你玩，也能安安靜靜地聽你說。這也是他願意帶上遊歷四方的原因之一。

葉也不否認自己對抱有好，但他確定，那份好跟對白薇的不同。

也正是因爲很珍視魚木，所以他才直接表明了態度，拒絕了，沒有含糊其辭。這是對一個人必要的尊重。

葉始終恪守這一點，他很珍視，纔不會去戲弄別人的。

“雖然被拒絕了，但我其實更加開心。”魚木稍稍安靜下來，“你知道爲什麼嗎？公子。”

“爲什麼？”

“這說明你是在意我的的。如果不管不顧，我或許真的會傷心吧。”

“如果我接了你呢？”葉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

魚木笑了起來，“要真是接了，我會變個笨蛋的。”

“怎麼說？”

“我肯定就放不開了，你想想，放不開的，扭扭，矯造作的魚木難道不是個笨蛋？”

葉稍稍想了想，“還真是。”

“所以，就像平常一樣，最好不過了。”

“你難道不怕我沒法待你跟平常一樣了？”

“怕。”

“那你還……”

“哼，我喜歡一個人，不說出來心裡會難得要死。”

“嗯……你比我勇敢。”

“我還以爲你要說我頭腦簡單呢。”

“哈哈，我有那麼損嗎？”

“有！肯定有！你可沒奚落我！”

“不至於吧，魚老師。”

“都說了，不要這樣我！太蠢了！”

“魚老師，魚老師，魚老師……”

“稚鬼！”

“哈哈……”

葉扯了扯繮繩，稍微加快速度。

魚木跟在後面，看著葉背影，角掛起笑來。

覺得現在的公子比起以前，更加好了。

以前的他總是那麼神莫測，那麼讓人能靠近但是無法親近。

現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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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扯繮繩，想讓小白跟上葉。

但，小白沒有。

“怎麼了？”了小白的鬃問。

小白僵著，一不，也沒有迴應。

“小白？”

忽然，從小白上散發出強大的衝擊力，將魚木彈開。魚木整個人直接被彈到空中，連忙穩住形，平穩地落到地上。

再向小白看去時，發現它已經匍匐在地，周圍一陣一陣傳出極迫的氣息來。

隨後，它的開始扭曲變形。

魚木眼中滿是震驚。就這般看著小白不控制地變回原形。

從一匹白馬，變作龐大的赤仙鳥。

小白鳴一聲，隨後飛向天空。

“小白！”

魚木正打算催神魂，知小白的意識，忽然看到一閃亮的線從遠飛來，勾住小白，小白的便不控制地被那線拉扯過去。

然後，依稀聽到一道聲音從後傳來。

“采薇，快看！大魚上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