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縣吏氣急敗壞地衝進來，大喊道「見了鬼，回紇人天化日下殺進來了！」

高岳怒目圓睜，「快放我和郭虞侯出去，他們是要來救這群胡商，並害我倆滅口的，回紇和九姓胡還有許許多多搖我唐國本的勾當，我要去稟告聖主和冢宰。」

其實他哪裡曉得什麼其他勾當，只是猜出「郭鍛八是和這群粟特胡商有骯髒的金錢易，現在騎虎難下，他怕不是要去長安的祆祠堂里喚人來害我」，故而方才那番話也是他在誆騙郭小的——還好自己謹慎，沒想到這事居然是真的。

那兩名縣吏果然打開了柵門，又放出那婦人的小孩，「高正字隨我來，小護你殺出條路！」郭小氣上腦，從縣吏那裡接過把佩刀來，將高岳擋在後，就往外奔去。

「好，郭小你果然是個好兒郎。」

突然又停下，用刀刃指著另外間牢柵后的胡商，「要不要把他們全殺掉？」

「來不及了。」高岳捂著胳膊，牽著小孩說到。

夕芒人，高岳和郭小剛衝出去，就見到幾名戴著氈帽的回紇人，縱馬衝到縣廨的前院，另有數名縣吏後背中箭，倒在泊里和馬蹄下，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打頭的名見到自己，嘰哩哇啦地和同伴喊了幾句，接著飛來一箭，刺溜聲，那箭矢就在高岳頭頂上數寸掠過，又嗡的聲扎在縣廨軒廊的木柱上，箭簇沒半寸許，尾羽尚震不停。

「朝後院走！」高岳低下，單手夾住驚恐到說不出話來的小孩，順著軒廊和公堂，只顧往後院狂奔。

這時，又有數名回紇人爬上軒廊旁側的院牆，自各個方向，對著縣廨軒廊的門盤弓，囂聲和箭羽掠飛的嗡嗡聲不絕，不箭落在高岳和郭小腳後跟二三尺，跟著他們的足跡，不斷地面和柱子上。

後院牆上，郭小和兩名縣吏先把高岳和小孩給托舉上去，高岳見牆不高，果斷把小孩給推下去，那小孩跌落到牆外的街曲上，很機靈地爬起來躲到個木材堆后。

這時馬蹄聲大作——猖狂的回紇人，居然騎著馬越過縣廨大堂，花架、瓷甕、書案被他們撞得七零八碎，門窗和屏風也被劈開，看見他們在越牆，便扯韁繩，手裡提著亮閃閃的刀，爭先恐後地往他們衝來。

「高正字你先走，我來斷後。」郭小將刀橫在前，讓兩名縣吏靠著牆左右夾持，大呼道。

高岳當即抓起牆頭一片瓦，剛準備拚死投擲時，一名回紇酋長模樣趕了過來，厲聲喊幾聲，那群已衝到後院的回紇人頓時領命，放棄了對他們的攻擊，突然撥轉坐騎，迅速離去了。

「好險好險。」高岳暗自慚愧道。

可下一秒，他就聽到了那邊的馬蹄聲：院牆外的曲街上，居然有兩名回紇人，騎著馬不知什麼時候過來。

這下完了！

高岳就著坐在牆頭，手裡還舉著瓦片，而那兩回紇人則已在馬背上，舉起了弓，開始拈箭拉弦！

高岳已能看到箭簇的冷冷閃。

「嗡」聲，高岳急忙趴下，兩支箭似乎從上面飛了過去。

接著他起，單手力將塊瓦片砸了過去，「嘭」，正中名回紇人面門，那人頭腦劇烈晃了下，居然從馬鞍上跌落下去。

「這大唐瓦當的質量還真不錯。」高岳暗自想到。

另外名回紇人罵了句，又開始舉弓，誓要把高岳死才心甘。

就在高岳準備跳下去躲箭時，那回紇人後背突然聳下，慘聲轉了下——後深深沒箭羽，翻落於馬下。

曲街和十字街相連的路口，神策都將合川郡王李晟張長臂，弓梢微，剛才那箭就是他放出的，旁立著持旗的神策長上蔡佛奴，還有被嚇得提前跑出來報急的萬年縣令，其後立得全是手持森森長矟、貫鐵甲的神策軍士，「給我將這群禍長安的回紇全部捕起來。」

「喏！」神策軍士齊聲大呼。

然而回萬年縣公廨，卻發覺回紇人早就劈壞牢獄鐵鎖，將拘押在其間的胡商統統救走，不知所蹤。

捕賊郭鍛也立在那裡，說他趕到時，回紇人早已騎著馬，離去如風，追趕不及。

在京的回紇人悍然在天化日下於萬年縣廨劫人，還殺傷多名縣吏百姓，此炸的消息瞬間傳大明宮。

「混賬！」皇帝李豫氣得將彙報來的文狀狠狠擲在案頭，不知道在針對誰。

各路奏表更是像雪片般飛來。

裡面說什麼的都有。

傍晚就有大批回紇人聚集在皇城外，聲言粟特商人在東市被唐家人無故刃傷，死了三人，並威脅說牟羽可汗早晚會索要十萬金和十萬匹布帛的「市馬錢」，那是唐家欠他們的，更有回紇的酋長、蕃鴻臚寺大吵大鬧，說馬上必須要得到合合理的解釋。

自家的奏表裡，有為數很多的京要求嚴懲「肇事」的高岳和郭小，來繼續維護唐和回紇間的友盟。

「朕讓竇參去辦，那就等竇參的消息。」李豫只是如此說。

大明宮朝堂，四面都落下幕布，燭火瞳瞳，史中丞竇參、中書舍人薛蕃和門下給事中劉逎「小三司使」分坐面東，高岳和郭小坐在對面的茵席上，那被救出的小孩則跪在旁邊，瑟瑟發抖。

「高岳，有什麼想說的？」竇參捻著鬍鬚緩緩說道。

「竇中丞，請允許仆自敘。」高岳請求紙筆。

竇參點點頭，便要邊的侍史給高岳端去紙筆。

此刻薛蕃和劉逎突然厲聲說道，「高岳你擅東市，還刃傷胡商，你知道不知道鬧出多大的子？若是導致回紇寇，我看你是萬死難辭其咎。」

「薛舍人、劉大夫，仆是在集賢院視事之後東市的，並沒有違反朝廷典儀。」高岳很鎮靜地答覆，接著他抬起眼來，「至於刃傷胡商，我更是不用負責，何咎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