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曾憲剛出事以後，侯衛東也就想在益楊縣買一套房子，平時進城就有落腳的地方，又可以存放重要件，因此，無意見瞟見賣房啟事，便走過去隨意看了幾眼。

啟事的最後一句話很特別：「此房價錢超出市場價，無承能力者諸勿造訪。」

一看就是教授的手筆，很有氣質。

從啟事來看，這是一套位於沙州學院西區的住房，西區風景很很幽雅，很合侯衛東的胃口，特別是最後一句話，更增添了他的興趣，記下門牌號，又在學院里轉了一圈，這才回到了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他就來到了西區臨近湖邊的一棟掩蔽在樹林的小樓，敲開四樓大門，一個白頭髮的老人探出頭來，道：「你找誰？」

侯衛東知道這是財會系最好的教授，他就禮貌地道：「劉教授，我看到張欄的賣房啟事，請問，這房子要真的要賣嗎？」

看到買房人這麼年輕，劉教授就道：「買房子嗎，我這房子價錢可不低。」他又問道：「你認識我？法律系主任是誰？」

「我是學院法律系畢業的，在益楊縣青林鎮政府工作，所以想買一套房子。」看著劉教授狐疑的目，侯衛東又報上了系主任和一些任課老師的大名，劉教授這才出了笑容，道：「這可是好房子，我要給找個好人家，所以問得詳細些。」

侯衛東學法律出，早就想到一個問題，道：「劉教授，我記得學校的房子大多數是福利分房，並不是商品房，這房子有房產證和土地證嗎？」

劉教授揮了揮手，道：「進屋再說。」

屋子裡七八糟的，最明顯的是特徵是書多，桌上、地上散落著許多大部頭，還有一些傢俱也搬離了原位。侯衛東離開沙州學院以後，就很在一家人看到這麼多書，青林鎮唯一有書架的就是樓粟明副鎮長，可是與劉教授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

劉教授進屋，拿出了房產證和土地證，道：「放心吧，這樓房是全產權房子，為什麼是全產權房子，原因就有些複雜，我就用不著多說了，一切以產權證為主，你先看一看。」

侯衛東接過房產證和土地證，仔細看了一遍，還給劉教授以後，道：「這房子多錢？」

劉教授用兩指頭比劃著道：「十萬，不講價。」

侯衛東算了算：「房子只有八十個平方，每平米就要超過一千塊錢，這價錢放在沙州，也算是高價了。」就討價還價道：「益楊房價才五百塊，這價錢也就高得太多了。」

劉教授辦事很認真，他道：「這個價錢，自然有道理。」他帶著侯衛東走到窗邊，道：「這房子依山傍水，站在窗子邊，就可看到湖水，朝西看，則是一片大林子，如果不是因為要回西安與家人團聚，我還真捨不得賣這房子。」

他強調道：「我就覺得這房子值十萬，賣便宜了，對不起這個老夥計。」

侯衛東心裡著實喜歡這個房子，他四看了看，痛快地道：「好，明天我取錢過來，把手續辦了。」

劉教授高興地道：「我還有兩天才能辦好託運，後天你過來，我們去辦手續。」

就在侯衛東要出門之際，劉教授奇怪地問道：「看你年齡，畢業也沒有幾年，怎麼有這麼多錢？」侯衛東微微一笑，胡道：「現在是商品經濟，我家裡有人在做生意，賺了些錢。」

劉教授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如此。」

第三天，侯衛東就帶著錢來到了劉教授家裡，此時房間已經搬運一空，打掃得乾乾淨淨，劉教授將侯衛東帶到了臺，臺上有二個盆景，侯衛東也不出名字，只覺得特別蒼勁。

劉教授指著盆景道：「這兩個盆景是一對，做珠聯璧合，我養了十年，它們不適應西安的氣候，我就特意留下來，希你能好好養它們，夏天要多澆水。」

侯衛東實事求是地道：「我在青林鎮政府工作，平時恐怕不會經常回來。」

劉教授笑道：「這沒有關係，我平時也經常出差，不在家的時候，就由郭教授幫著澆水，我們這兩個臺相距很近，他站在隔壁臺，用長柄的水壺就能直接澆灌。」

侯衛東這才注意到，這棟樓與普通房子不一樣，兩家臺的距離不足一米，完全可以面對面低語，從對面完全可以幫著澆水。

待完細務，兩人就準備去辦理過戶手續，出門之時，劉教授敲開了鄰居的門。

「老郭，我這房子賣出去了，這是小侯，沙州學院法律系畢業的學生，他以後就住在你的隔壁了。」

郭教授個子不高，頭髮梳得很整齊，穿了一件運裝，顯得很神，他很慨地道：「老劉，在一起住了十年，真捨不得你，你什麼時候走，」劉教授就拍了拍郭教授的肩膀，道：「天下不有不散的筵席，什麼時候有空，就到西安來作客，還有，郭丫頭辦喜酒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如果不通知我，我就要打電話來罵你。」

兩人就站在一起說些分手的話，侯衛東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從樓梯又下來一人，很有些氣派，他老遠就出手，然後地握著劉教授的手不放，有節奏地上下擺了一會，道：「劉教授，王院長昨天回來了，今天中午學院班子集給您餞行，就在匯碧樓。」

來人正是學院副院長濟道林。

劉教授很，道：「濟院長。」濟道林就道：「劉教授，您別這樣稱呼，我小濟吧。」

濟道林曾是劉教授的學生，留校后迅速了劉教授的領導，而且是很得人心的領導，劉教授嘆道：「小濟，學院和一般行政機關不一樣，教授們才是最寶貴的財富，這幾年你做得很好，房子、票子、位子都向我們這些傾斜，我其實不想走，卻不得不走，只希繼續保持這種做法，沙州學院的地位一定會迅速提高。」

他們幾人談了幾句，侯衛東就招呼道：「濟院長，你好。」雖然畢業已經兩年，濟道林還是一口就出了侯衛東的名字，道：「侯衛東，你怎麼在這？」

劉教授就道：「侯衛東買了我的房子。」

濟道林笑道：「我們學院的學生幹部還是經住了考驗，侯衛東畢業兩年，就能買得起劉教授的房子，真是不錯。」

這一棟樓，全是學院老師，當劉教授準備買房子的時候，老師位還擔心住進來不三不四的家庭，濟道林也知道這個況，此時見是侯衛東來買房子，便放下心來。

濟道林這一說，郭教授更是也放下心來，心道：「既然是濟道林認識的學生幹部，料來也不錯。」

辦完了所有手續，侯衛東就拿到了房產證、國土證和鑰匙，樓房打掃得很乾凈，設施也齊全，侯衛東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城裡買了全套傢俱和電視、VCD、空調、冰箱等電，半天時間，屋又重新布置起來。

房款加上傢俱，花了十三萬，益楊的這一個新家也就有模有樣了，重新辦理了水、電、氣、閉路等手續以後，也就是功能齊全的小家。

在新家裡，侯衛東親自手，在牆壁上取了兩塊磚頭，做了一個暗格，專門存放存摺、合同等貴重品，暗格做好，恢復如初，居然看不出一點破綻，侯衛東為此得意了許久。

在侍弄新家的同時，侯衛東也天天朝醫院跑，曾憲剛傷得極重，全靠他強壯，才熬了過來，在第三天的時候，曾憲剛終於睜開了他的獨眼，得知妻子已死，得知眼睛廢了一隻，他咬著床單痛哭一場，然後一整天未說話，出事那天，曾憲剛兒子正好到外婆家去了，這才逃過一難，他被家中的慘禍嚇倒，天坐在醫院角落，一聲不響。

侯衛東第三次到醫院之時，曾憲剛才稍稍恢復了正常，趁著病房無人之機，他才第一次開口說話。

「瘋子，我屋裡還有十萬塊錢，放在牆壁裡面，你幫我取過來，存在銀行里。」他說了許久，才將位置給侯衛東說清楚，等到其哥哥曾憲力回來，他就轉換了話題。

侯衛東知道這事對曾憲剛的重要，也不多問，出了醫院，便打了一個計程車，一路直奔上青林尖山村，到了曾憲剛住家，他讓計程車在公路上等著，然後直奔其家，很順利地從牆壁上取出十萬現金，然後返回計程車。

到了益楊城，連忙用曾憲剛的份證，辦了一個存摺，再回到了醫院。看了存摺，曾憲剛明顯鬆了一口氣，他又道：「瘋子，麻煩你將存摺給我收好，出院的時候再拿給我，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在箱子里還有三萬，你取出來，一是幫我付醫院的藥費，二是張蘭的喪事是父母幫著辦的，花了一萬二千塊，也用這錢來付。」

「還有，我兒子一天都沒有說話，你帶著他散散心，我總覺得他神不對頭。」

侯衛東一一記下，又道：「英剛石場生產很正常，你的石場只有先停下來。」

曾憲剛肺部中了一刀，說話就直氣，道：「瘋子，還要麻煩你，你能不能派林中川，替我管一管石場，生產還是不能停下來。」

此時，益吳路已經建設完，上青林石場由於這兩條路的建設而聲名大震，益楊縣重要工程都指定要上青林石頭，因此，石場生意並沒有隨著公路建設結束而蕭條，仍然保持著良好的態勢。曾憲剛流幹了眼淚，為了兒子和父母，心中經過反覆掙扎，仍然打定主意繼續干石場。

兩人正說著話，趙永勝和劉坤、蔣有財等人走進了病房，辦公室唐樹剛提著一些水果跟在後面。

趙永勝問了問傷，就道：「曾主任，你就安心養傷，公安局正在全力破案，一定會將兇手揪出來，你有什麼事，可以給劉鎮和蔣書記談。」又對侯衛東道：「侯衛東，你現在仍然是上青林工作組長，要配合派出所，搞好治安聯防工作，消除治安患，劉鎮在分管企業工作，有什麼事就直接給劉鎮彙報。」

侯衛東就點點頭，道：「行。」

趙永勝走到曾憲剛邊，彎下腰，道：「

，你就發心養傷，要相信組織。」

趙永勝等人在病房裡呆了半個小時，留下了兩百元錢，就離開了病房。青林鎮幾位領導幹部走了不久，侯衛東也就告辭而去，他租了一輛計程車，急急忙忙地又到了上青林尖山村，打開箱子，見三萬元錢仍然包在一條普通子中，便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取了錢，坐上計程車就朝著益楊城趕了過去。

看到了完好無損的三萬錢，曾憲剛睜著的一隻眼睛就閉了，過了一會，他睜開獨眼，道：「瘋子，你是好兄弟，我一定會找機會報答你。」一夜之災，讓強力壯的漢子變了手無縛之力的病人，在危難之機，合作夥伴侯衛東了最值得相信的人，幫他悄悄取出了藏在家中的十三萬現金。

只是曾憲剛的兒子仍然倔強著不說話，侯衛東也沒有辦法，只能讓其外婆先將其帶回家。

告別了曾憲剛，侯衛東買了最吃的寬面和一打蛋，就回到了沙州學院的新家。吃了蛋面，就開了檯燈，讓一圈線照亮了白的書桌，然後提了一個小水壺，就去給盆景澆花。

到了臺上，面對著湖面點點星，聞聽著不遠樹林的「簌、簌」聲響，遠音樂系鋼琴斷斷續續的琴聲，與上青林純粹自然的景觀相比較，多了些人文氣息，也多了一些溫暖。

第一次直面親朋好友的非正常死亡，曾憲剛夫妻倆鮮淋漓的景，時刻漂浮在他的腦海中，辦完了曾憲剛辦的兩項重要工作，他心裡暫時平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