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大夫人急匆匆趕回丞相府,甚至連監視李未央都顧不上,這其實是有很深刻的原因的。李蕭然外出三日,竟然帶回來一名新的妾室,與眾不同的是,這一次李蕭然竟然沒有知會大夫人一聲。
這意味著,李蕭然已經不像往常那樣敬重這個正妻了。想來也是,從巫蠱事件之後,他甚至連一次都沒有踏進的屋子。若說平時,大夫人還能忍得住,但在這時候,再也沒辦法忍耐了。匆匆帶著李長樂趕回家,卻聽說李蕭然帶著新來的人兒去赴宴了,不在府上,頓時一腔憤怒變抑,恨的牙齒都要咬出來,翻來覆去一宿,竟然都沒有顧得上問一句李未央的下落。第二天一早,實在坐立不安,立刻派人將那新來的人雲姬招來。
大夫人著手裡的茶杯,盯著眼前的雲姬。
這子白勝雪,鼻子和臉型就像被人用玉石心雕刻出來的一樣,站在那裡宛如花樹堆雪,瓊海棠,雖然比不上自己那個國天香的兒,但也完全是一個麗的人沒辦法轉開目的人兒。弱柳扶風一般走上前來,姿態優地施了一個禮。
大夫人在看清這張臉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失措,幾乎以為當年那個人又回來了,隨後心頭暗暗火起,原來老爺一直沒有忘記那個人!然而畢竟城府深,雖然很厭惡這個雲姬,面上卻不出分毫,微笑著讓走上前,出手來,看看的手。雲姬的手指也如春蔥一樣又細又長,掌形也極。大夫人又問多大,何方人士。
雲姬道:“奴婢雲,十六歲了,昌州人士。”
的聲音如黃鶯般婉轉聽,一口細牙如珠似玉。大夫人心頭氣恨:這模樣真是我見猶憐,難怪近年來已經有新寵的李蕭然也要收下了。
雲姬不敢看大夫人的目,因為這位主母雖然臉上帶著笑,可是目極為深沉,像是一張大口要把吞下去,又像是要從的中攫取什麼東西出來一樣。
“哦。”大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重新掛上那溫婉高雅的笑容:“你不必怕。我只是看你長得真漂亮,心中也代老爺歡喜罷了。”稍微定了定神,側過眼珠細想了想:“只是,兒這個名字太俗了。我給你改個名兒,幹脆就雲好了,又顯得高雅大方,如何?”
雲姬深深低頭,然而角卻是垮下來,明顯並不開心。
大夫人沒想到這孩兒看似弱,骨子裡倒很倔強。微微有些惱怒——不知為什麼,被冷落之後格外容易怒,但沒有表現出來。要收拾這個小賤人,法子太多了,眼珠一轉,波瀾不驚地改了口:“罷了,似乎這名字也不好聽。你就暫時還雲吧。等到哪天老爺有空,再給你改名!”
雲姬再次謝恩,心中卻對大夫人善於觀察人心的本事警惕了起來。
正在蹉跎的時候,忽然有婢來報,說老爺來了。
大夫人慢慢地抬起頭,目炯炯地盯著走進來的李蕭然——雖然此時不想出犀利的目,但已經不由己。
他這一回,不說一聲兒就把人帶回來,簡直是太辱了。
李蕭然一看到雲姬仿佛了委屈的模樣,臉上立刻有了幾分不悅。但他畢竟是有分寸的人,所以他只是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和夫人說。”
就在這說話的空檔,林媽媽突然快步走進來,悄聲對大夫人說了幾句話,大夫人面一變,問道:“事可確實?”
林媽媽笑道:“是,老奴已經核實過。”
大夫人一怔,隨即眼底浮起一陣不易察覺的喜。原本是打算向李蕭然說幾句關於雲姬的事,現在聽說李未央失蹤沒有回府的消息,頓時喜上眉梢,決心暫且將雲姬的事放下,把李未央這個心腹大患收拾掉。
等雲姬退下去以後,大夫人突然正:“林媽媽,讓其他人都出去,我有事和老爺說。”到這句話像一片刀刃一樣從口中緩緩移出,說話時的心卻出奇的好。
李蕭然以為要責怪自己沒有將雲姬的事提前告訴他,一風雷在臉上一閃即逝。
大夫人很了解李蕭然,此刻臉上卻不聲,眼裡卻藏著令人難以察覺的狡詐:“老爺,我是另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李蕭然的臉稍緩,搖搖手令左右退下。
想到馬上就要除掉李未央了,大夫人到一熱湧到底,力把它咽了下去,走近他抬起頭,面上出擔憂的神:“這件事說起來我也有很大的責任,這點讓我愧疚的不得了,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向老爺說實話了。”
聲音很輕,卻每一個字都像是冰淩。
李蕭然皺起眉頭:“不要故弄玄虛,趕說。”
大夫人心中得意,臉上卻越發遲疑:“昨天去永寧公主府赴宴,老夫人突然來了故友,便急著趕回來,正巧我子不適,就跟著一起回來了,我們都離去了,怕不好和公主代,便讓未央和敏德留下來參加晚宴。”
實際上,老夫人當時是想著,考驗一下李未央能否獨自應對,大夫人則是完全不把當回事。
“然後呢?”李蕭然覺察出了一點不對勁。
大夫人一副疚的模樣:“隨後我頭疼的厲害,便先躺下了,以為未央和敏德到了時候會自己回來。誰知道剛才有人通報說在道上發現了咱們李家的馬車,旁邊還有咱們家的侍衛,這些人全都死了,更糟糕的是,未央和敏德不知所蹤……”
馬車遇襲了!
李蕭然到這一串冰淩直刺自己的大腦,渾的孔都了,卻是紋沒,也是僵木木地沒發出任何聲音。他現在最怕的就是家裡出事,更擔憂這件事有別的!
“誰這麼大的膽子!”過後是濃濃的憤怒,他像頭惡狼一樣狠狠地盯著大夫人,牙齒用力地挫著,繼續要冒出火星來,幾乎是從牙裡出這幾句話:“竟然敢我家的馬車!”
大夫人從來沒看到李蕭然這樣疾言厲的模樣,微微一愣,隨即道:“是啊,這些人這麼大膽,不但襲擊了馬車,連未央和敏德都一並劫持走了!如今怕是——”
“你什麼意思!”李蕭然大吼了起來,眼裡幾乎要噴出火焰,他沒想到在京都居然還有人敢他李家的馬車,甚至劫持了他的兒。雖然他不見得對李未央有多麼深的,但這絕對犯了他的權威,“派人去找,馬上去派人把未央和敏德找回來!”
三夫人剛死,就弄丟了人家的養子,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他貪圖三房的財產!一定要立刻把敏德找回來!
“老爺,最重要不是這個,他們已經失蹤一夜了!”大夫人毫不畏懼地迎著他的目,眼中已經冒出鋼針般的芒,“恐怕未央早已失貞了!”
李蕭然被這鋼針般的目刺痛了——不,應該說是完全愣住了。他一時間懵在那裡,臉上的開始劇烈地扭,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著。
大夫人注意到,李蕭然此刻額頭的青筋也暴出來了,像蚯蚓一樣扭著。目裡也漸漸閃出滔天的怒意,可見他有多麼的暴怒,面上仿佛更加的不安:“老爺,若是未央真的找回來了,李家的名聲和面子,也就全都完了!”
一個已經失蹤一夜的貴族千金,李蕭然不能不設想李家將來要為此蒙多大的辱,他的同僚們會怎麼看待,皇帝又會怎麼看待!他忽然冷靜了下來,臉上就像罩上了一層模糊的鋼鐵面,“你說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了大夫人心底最深的。若是平時,一定會扮演好一個大度的慈母,等老爺自己想起來這件事的後果,然後再出來做好人,將李未央送寺廟出家了此殘生,這樣既不會讓李蕭然懷疑的用心,又能在眾人面前保持一貫的形象,但是這一回,卻沒有繼續忍耐,而是搶先提了出來,是的,要抓住這次機會,將李未央置諸死地!大夫人雖然是這樣想的,可是在李蕭然懷疑的時候,的心還是出現了一恐懼,所以迅速調整了緒,面上的容轉為哀戚:“老爺,我這麼說並沒有一一毫的私心,我只是真的擔心未央,一個好好的孩兒家,還沒有許配給人家,將來若是讓人知道這件事,誰家會娶呢?”說著,煞有其事地用帕子掩了掩眼角,仿佛是出自真心的擔憂。
李蕭然冷笑一聲,卻毫沒有笑意,就像角裂開了個口子。他雖然覺得大夫人是在貓哭老鼠,可他也不得不承認,說的是對的!他恨恨地看著,劈頭就來了一句:“那這件事該如何理!?”
大夫人佯裝驚詫地說:“是呀,我也正在為此犯愁,先派人將找回來,然後咱們再商量怎麼辦就是!我不過是想要讓老爺心裡有個準備!”
李蕭然怔了一怔,神中閃過了一冷凝之,揮了揮手,他大聲道:“管家道這裡來!”
外面立刻有腳步聲,飛快地離去了。
李蕭然坐下來,一口茶喝下去,卻覺得心涼,他長歎了一聲:“活著回來,也是個大麻煩啊!”
大夫人微微笑了一下,隨後掩飾了笑容,上前道:“老爺也不必擔心,說不準未央吉人天相呢!”
李蕭然一時不知道該怎樣說,茫然地坐了一會兒,就在他預備站起來出去想對策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報:“三小姐回來了!”
李蕭然看著李未央緩緩走進來,竟然吃了一驚。
李未央在回來之前,心打扮了一番。發上特地上一朵花園裡摘的芙蓉,用眉筆把眉淡淡地描了描,黛極淡,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又在臉上淡淡地敷了一層,把胭脂化開了,淡淡地抹到雙腮和上,有妝若無妝,說不出的清新靚麗。這是因為,若是今日不化妝,本掩飾不住一夜未眠的憔悴。然而在不知的人看來,從來不施黛的李未央,此刻渾上下都彌漫著青春的活力,無一不清純新鮮,就像清晨裡還未曾綻開花苞的花朵,帶著一種往日不曾有過的活潑。
李蕭然敏銳地注意到,李未央的發間帶了一只銀簪子。若是平常,這並不會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不知為什麼,今天他卻注意到了,那是用最純的白銀打制的、中間琢為中空的銀簪,形狀是栩栩如生的花樹模樣,上面用輕薄的銀片打作花朵和花苞,花心上鑲嵌著豔麗的寶石,在的照下發出七芒。戴在頭上,果然是灼灼其華,為原本清秀可的李未央增添了不豔。
“未央,你終於回來了!”大夫人一臉急切地迎上去,目中卻有毒牙般的東西若若現。
李未央看在眼裡,卻仿佛很的模樣,連忙微笑著回應:“母親,未央讓你擔心了。”
“未央呀,豈止是擔心,母親的心都要急死了,生怕你遭遇什麼不測!”大夫人的角泛起一冷笑,眼裡的毒牙已經漸漸清晰。李未央活著回來也好,毫發無傷也罷,徹夜未歸已經是死路一條了!
李未央心中一震,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以的聰明,已經覺出對方的言外之意,只是竟一派天真,仿佛毫不設防地說道:“母親對我這樣好,未央想起,真是日夜難安啊!”
本以為會驚慌失措,沒想到半點不聲!大夫人咬著牙齒,邊的冷笑徹底綻放開來:“下人說跟著去的侍衛們都死了,你也被人擄走,快讓母親看看,可有什麼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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