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在陸府忙得不可開，陸元風何嘗不是。

他本來打算先回秋風堂卸任——堂主白刃金非常看好他，他在江湖上也是人盡皆知的秋風堂副手，甚至在一部人的心目中，他就是秋風堂的下一任堂主，擔著如此重大的責任，如果說走就走豈不是辜負了許多人的心意？

不過陸元風去意已決，他就像頭目標明確的野，一旦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誰也無法阻攔，好比之前離開陸府四闖。

但是福來酒樓最近的生意火，他本不出時間回去一趟，好不容易能夠口氣兒了，偏偏老太爺又帶著他見了好幾個大人，簡單來說就是應酬，為以后做生意打點好關系。

如此一來，等他真正清閑下來時，七月過了一半，堂弟陸紹屏要回蕪湖銷假，老太爺為他辦了個“送行宴”，自己是看著陸紹屏長大的，沒道理不出席。可憐他回來幾次，都沒能和丫頭見面，每回快要踏進河心苑的時候，他都會被老太爺走。

以往累是累，但從沒將一個人放在心上日思夜念，陸元風心想，再這樣下去他可能就要堅持不住了。

不過抱怨并不能改變現狀，與其唉聲嘆氣，還不如打起神將該做的事都做了，丫頭還在河心苑等著他呢。

又是大清早起床，天還沒亮，陸元風支起窗戶打了個哈欠，了子舒展筋骨，然后點上一蠟燭，借著微弱的線走下一樓。做這種生意向來起早貪黑，劉嫂和的丈夫六麻子起得更早，他們一人負責生火燒水，一人負責殺宰魚，陸元風進去廚房和兩人打了聲招呼，開始幫忙打打下手，需要他清點貨的時候，往往還要跑到廚房外面的庭院中去，和新來的掌柜一起核對食的數目。

吃完早飯之后，真正忙碌的時刻才剛剛開始，他既是酒樓的老板，也是打雜的小二，一人兼數職。之前被懷疑和泰有勾結的人全部趕走了，他們估計也是心虛，臨走之前也不敢說些難聽的話。

打開大門，天邊已經翻起魚白肚，這個時候的客人稀稀落落，大多也是酒樓的老主顧，等到太在東面升起，前來吃早飯的人就變得絡繹不絕，酒樓經常應接不暇。

過了這一個高峰期，陸元風一般待在廚房里面和劉嫂洗碗，其他人則為中午的飯菜做好準備，一刻也不能怠慢。

“大爺，你要是累了的話就到外面坐坐，這些碗筷就給我好了。”

陸元風了額頭上冒出的細汗，笑著搖了搖頭：“不妨事，這點重活兒我還做得來，等你洗好了我再去殺魚，今晚咱們來個魚蝦大雜燴。”

劉嫂笑了笑，眼角出明顯的皺紋：“大爺，我想這世上也就只有你這個老板做得這麼辛苦的了。”

他無謂地聳了聳肩：“我以前雖說經常宿在這里，但對經營酒樓沒有什麼經驗，丫頭建議我一切從低層做起，這是好事。”

兩人說說笑笑，沒一會兒就將碗筷洗干凈放好了，陸元風了個懶腰準備出去喝杯酒，誰知外面有人他，他應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大爺，有人找您。”

“哦，你他坐著等會兒，我就來。”他邊說邊就著肩上的布抹了把臉，然后將干凈的布扔在架子上，走到灶臺邊兒從瓶瓶罐罐當中拿出一壺開了封的兒紅。

蘇幫菜不了料酒，這些陳年老酒都是何大廚的心頭，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喝了，大叔肯定氣得提刀追他。

出了廚房，陸元風一眼便瞧見坐在靠窗的楊秋刀。他正愁著這個月都不出時間和人見面，誰知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也好，讓秋刀回去帶個話，自己到時再親自回秋風堂卸任，起碼有個緩沖。

“秋刀，今天怎麼來了？”

“你這個大忙人，我不來找你恐怕以后都見不著你了！”他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大哥，不是我說你，酒樓的事兒再忙，你也不能一直冷落咱們幾個兄弟啊！這個月我們出去好幾次了，你一個鬼影都不見，要不是堂主好脾氣，你這恐怕早就被秋風堂掃地出門了。”

“正好，你來我就把事說開了吧。”陸元風翻起兩個杯子，一人倒了一杯清茶。

楊秋刀看他神嚴肅，一時丈二和尚不著頭腦，兩眼疑地盯著他看。

“什麼事？”

他抿了一口涼茶，沉聲道：“以后我就不去秋風堂了，顧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人的力有限，我總得從酒樓和秋風堂二者之間挑選一個。”

楊秋刀難以置信：“大哥，你的意思是，你選了酒樓？你就不是咱們秋風堂的人了？”

“占著茅坑不拉屎，話糙理不糙，你也知道堂主對我的期盼，可我自認為沒有那個能力，這幾年大家有目共睹，堂里有比我更加適合的人選。”

“大哥……”

“你要是兄弟，就別勸我。”

“我才懶得勸你！”他泄氣一般將茶杯用力砸在桌上：“我來想想，你之所以打定了這麼個主意，多半不是剛才所說的那個原因，終究還是為了丫頭吧。”

陸元風神一滯，掩飾般低下了頭。

“丫頭不會喜歡顛沛流離的生活，我這麼做并非是想讓安心，對來說，我的更為重要。”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

“秋刀啊，當你遇到一個愿意為之改變的人時，你就會明白我今日的決定。”他語重心長道。

楊秋刀起了一的皮疙瘩：“大哥，你別在我面前這麼矯，有本事這些話沖著丫頭說去！”

“咳咳……”男人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過段時間你就該改口嫂子了，丫頭丫頭地，我看和你還更加親。”

“唉……”楊秋刀仍是不甘心：“大哥，你真的決定好了？”

“嗯，我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家立業。以往我并沒想過要娶妻生子，因為自己心知肚明，就算真有人跟了自己，估計也是獨守空房的下場。”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嘛！這話我都背得滾瓜爛了！行，我回去給你帶個信兒，也好讓堂主有些心理準備。”

陸元風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啊！”

“謝什麼，就算你不是秋風堂的人了，你還是我大哥，到時我要是被堂主趕出來，還得仰仗著你！”他抬頭環顧一圈，笑道：“我看這酒樓就任我白吃白喝好了，小弟我免費給你看場子！”

陸元風惡狠狠地住他的耳朵：“想得！”

到了七月下旬，他總算調出時間回去一趟。天氣越發炎熱，青石板路都能烤得人鞋底發燙，路過的行人撐著一把把油紙傘，恨不得老天來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驅散這整個夏季的悶熱。

他迎著聒噪的蟬鳴進了練武場，不見人影兒，穿過中廳到后院溜了一遍，只看到打雜的下人，問及其他人去什麼地方了，下人回道：“前幾日堂主親自接了單生意，都去漠北了。”

“都去了？”

“楊大俠沒去，他留守在城西河道，防著劫貨的水賊。”

“就他一個人？”

“我不是很清楚。”

“行，我自己去找吧。”陸元風正要轉，卻又忽然住了對方：“對了，堂主回來和他說一聲我的事兒。”

“好的。”

陸元風郁悶地離開了秋風堂。

話說他也太不趕趟了，就這樣錯過了和堂主待的時機。下次要是再來，恐怕還得一個月之后，這麼拖著不是辦法啊，還是得去找秋刀說說。

這麼想著，陸元風了輛馬車驅往城西河道。

到達目的地之后，陸元風下了馬車，沿著中游一路往下走。這個地方同樣河網布，不過只有一條主干，其他支干麻麻地分布在主干四周，最終匯最近的江海。流的灌溉渠或是水坑淺灘，長滿了一叢叢的蘆葦，偶爾吹來一陣涼風，蘆葉隨風搖曳，就像一片淺綠的海洋，空氣中混合著草葉的清香和淤泥的味道。

不遠的岸邊泊了幾只烏蓬船，陸元風悉河道，很快便找到了楊秋刀的船只。

只見那人正叼著一蘆葦葉，雙手枕在腦后，躺在船頭閉目養神。聽見聲響，耳朵了，正要撐著子站起來，一看來人是陸元風，立刻又躺了回去。

“大哥，你怎麼找來這兒了？”

“我聽人說你在這里，堂主和其他人都去漠北走單了。”

“嗯，是啊，前兩天的事。”

陸元風跳上船頭，整只小船晃了一下，水面漾出一圈圈的漣漪。

“大生意？怎麼要他親自出馬？”

“唉……誰知道呢。”楊秋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你別這樣看我，他總得有回來的時候，我可以等。”

“堂主像是那樣的人嗎？大哥，你想太多啦！”

“是你小子不正經！”

“你找我就為了說這事兒？”他靠著木板坐起來，兩手抱在前，一派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