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靜萱突然這麼一問,方謹言愣了一下,半響,他才勉強笑了笑,“傻瓜,咱們這樣的人家能有什麼危險的事。”
說到這里,方謹言再說不下去了,不是因為他編不出來了,而是因為,站在他跟前的關靜萱正看著他,默默地掉淚。有時候,無聲的哭泣比放聲大哭,更能讓人心疼。
“阿萱,別哭。”方謹言手就要去給關靜萱淚。
關靜萱卻拍開了他的手,“你當初娶了我,咱們定下的,是一生一世的盟約,如果你…….如果你先毀約,那我……”關靜萱手抹掉了眼角的淚水,狠狠咬了咬,“方謹言,我告訴你,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別指我會替你守寡。只要你……我一天都不會替你守,馬上就改嫁,帶著嘟嘟改嫁,讓嘟嘟改姓,別的男人爹,替別的男人生兒育,和別的男人……”
“你敢!”關靜萱還沒說完,方謹言就打斷了。
“只要你敢出事,我就敢!”關靜萱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哭腔,但語氣卻很有些堅定。
見關靜萱又開始落淚,方謹言的心一下子就得一塌糊涂,他手就想將關靜萱摟到懷里好好安,關靜萱卻不依,劇烈地掙扎起來,若不是知道他們是夫妻,看著倒像是登徒子調戲良家子,良家子誓死不從的模樣。
“行了行了,我保證,我一定不會出事,一定會和你白頭到老,嗯?”畢竟男有別,關靜萱掙扎了半響,最后還是被方謹言擁進了懷里。
諾言這回事,就是這樣,說的時候總是容易,但是真正能實踐諾言的又能有幾人呢?
方謹言的懷抱依舊如往日里一般溫暖,但是這一刻,關靜萱卻還是覺得一子悲涼從心蔓延到全。不自覺地,就開始打抖。
覺到了關靜萱的抖,方謹言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還站在外頭,“外頭冷,咱們進府吧?”
這一次,關靜萱沒有反對,任由方謹言擁著,因為突然就失了反抗的力氣。
他不信,又何嘗信他呢?他們都保有自己的。說是為了保護對方,何嘗不是為了保護自己呢?
回了房之后,關靜萱一直沉默。方謹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想說的,未必想聽。想聽的,他不能說。
“方謹言。”
“怎麼了,阿萱,有什麼事?”
“我也有點累了,想休息會兒,你不如,去書房坐坐?”若是平日里,關靜萱此刻一定是拉著方謹言陪一塊兒休息的。因為天冷,而方謹言很溫暖。關靜萱總說,天冷的時候抱著他,才能睡個好覺。
從關靜萱的話中,方謹言聽出了疏離。
“阿萱,等我好好想想,然后再和你……”
方謹言還沒說完,關靜萱已經搖了搖頭,“方謹言,你別說了,我明白的,別說我們只是夫妻,就算父子、母子,兄弟姐妹,再親近的人,也都是有自己不能說的的,你既然說我不知道對我最好,那我就不必知道了。可你得盡量做到你的保證,一生一世,白頭偕老……我等著,等到我白發蒼蒼、鶴發皮的那天,看你是否守諾。”
方謹言點了點頭,“……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方謹言知道,關靜萱和方老爺都是一樣的,說是累了要休息,其實必定都是睡不著的。但和阿萱,方謹言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和方老爺,方謹言覺得他還是有話能說的。
聽到叩門聲,本來坐著發愣的方老爺立馬起了,快步走到塌邊,把上頭疊放整齊的被子弄。想了想,又把外了,把發髻弄,而后沉著聲音問:“誰?”
“是我。”
一聽是方謹言的聲音,方老爺驚了一下,而后喝了口水潤,復又開口,“有事?”
“爹,我有話想和你說。”
方老爺本來想說,他很困很累想要休息,但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披了外去開了門。有些事,躲得過一時,避不開一世。
“進來吧。”
方謹言進了屋,覺得屋里有些冷,原來,方老爺屋子里的炭爐雖然擺著,卻都沒有點燃。方謹言一言不發,拿出了火折子。
方老爺見方謹言去點炭爐,這才覺得確實有些冷意,而后解釋了句,“被子厚實,也不覺得屋子里冷。”
方謹言點了點頭,沒有揭穿他。塌上的被子雖然有些,但枕頭卻沒有被睡過的痕跡。
父子倆面對面坐下,卻一時間,相對無言。方謹言這才發現,其實這麼多年來,他和方老爺的流真的很,雖然住在一個宅子里,雖然每天都見面,但是方老爺做的最多的,是給他塞銀票,而他,一直理所當然地這樣富足安逸的生活。
“爹。”
“……誒。”
“昨天到今天,我很擔心您。”
聞言,方老爺憨憨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沒事兒嗎?就是……那里的飯菜有些不合胃口。”
“他們請您去,究竟是為了什麼?”若是方老爺咬死不承認,只說方謹言是他親生兒子,那麼此刻,他也許會編一個合理的故事,或者求財,或者求生意門路,只要能取信方謹言就行,但他承認了,方老爺猶豫了半響,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時候,方謹言先問出了口,“是……因為我嗎?”
方謹言不過說了幾個字,已然讓方老爺驚愕地瞪大了眼,“謹言,你,你說什麼?”
“那回去接嘟嘟,那位夫人和我說了一些事。我是不信的,所以本沒想過要和爹您求證。”其實鄭皇后那天什麼事都沒有和他說,但是方謹言知道,方老爺應該沒有機會再見,就算見了,他也不會和求證。
簡而言之,其實方謹言是在詐方老爺,在他最容易說實話的現在。有些事,你可以一輩子都不說,但是一旦對一個人說了,那麼再多說一遍,也就不那麼難了。雖然有些對不起這麼多年一直待他如親子的方老爺,但是方謹言實在是太想知道當年的事了。而這一些,除了方老爺,沒有人能告訴他。
方老爺依舊沒有松口,因為怕他誤解了方謹言的意思,自己先把實話說出來。如果可以,在那些人來接方謹言之前,方老爺都還是不想告訴方謹言,他其實本不是他的生父,只是養育他的人。
雖然大家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但是如果謹言知道他不是他的生父,必然是要去尋他的生父的。謹言一走,阿萱和嘟嘟都會跟著他離開,那這方府,就剩他一個人了。雖然這是遲早的事,但是能晚一天,都是好的。
見方老爺沒有回答,方謹言嘆了口氣,“那位夫人說,我之所以長得一點兒都不像您,是因為我不是您的親生兒子。爹,您能告訴我嗎?我究竟是不是姓方的?”
“你自然是姓方的。爹含辛茹苦地把你養大,你就是我兒子。”
方謹言小的時候,其實問過方老爺類似的問題,當時方老爺總是說,“你不是爹親生的,那還能是誰親生的?你長得不像爹,完全是因為你長得像你娘啊!”
但是這一回,方老爺避開了方謹言是否是他親生的這個話題,只說,方謹言是他養大的。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已經間接承認了,方謹言只是由他養著以后,才姓的方。
“爹,當初,我是怎麼到方府來的?”
方老爺苦地笑了笑,“當初啊,我剛看到你的時候,你就這麼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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