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冷風在耳旁呼嘯而過，月下，宋書綺小心翼翼地跟著宋正生，在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時，不想被他發現。

　很快來到了關押宋書豪的屋前，屋中一片昏暗，似乎未點燭火，門口把守的人看到宋正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讓他進去了。

　宋書綺來到閉的房門前，沖把守的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下去，隨即附在門旁，仔細傾聽。

　沉默之中，兩個人都沒有開口，燭火亮了，宋正生清了清嗓子，喚了一聲：“豪兒。”

　宋書豪沒有回答。

　又是好一陣寂靜，宋正生按耐不住開口，聲音中帶著一溫怒：“豪兒，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此事也要怪我？分明是那個于氏……”

　“不怪父親嗎？”宋書豪忽然出聲。

　宋正生被噎了一下，忍了忍火氣，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于氏所做的事，我一無所知，豈能怪我？”

　宋書豪輕笑：“是嗎？”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宋正生從他的笑聲中聽出了一嘲諷，有些惱怒：“你莫要怪氣。”

　他頓了頓，提醒道：“你莫忘了，我是你的父親，無論如何，你還是要遵守孝道。”

　宋書豪轉過來，似乎被他激怒了，眼中滿是抑：“父親，我就問您一句話，我的生母可是被你死的？”

　“你說什麼呢？”宋正生一甩袖，冷哼一聲：“我都不知道你的生母是誰，如何死？”

　那會兒他正是寵于氏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哪里看得到旁人，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否有這樣一名子。

　宋書豪并未松口氣，目定定地看著他：“父親，你何等薄。”

　竟連與自己走過恩的子都全然拋在腦后，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但還是到一悲涼。

　宋正生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兒子居然敢頂撞自己，登時怒從心頭起：“你再說一遍！”

　宋書豪著他不肯開口。

　父子倆僵持住了，宋正生方要緩和，就聽他說了一句話，頓時火冒三丈，險些氣的頭頂冒煙。

　他道：“父親當真無。”

　“宋書豪！”宋正生雙拳握，后槽牙咬的咯吱作響：“你這個不孝子，竟然這般對我說話！”

　宋書豪溫順了一輩子，這會兒經歷過太多打擊，見他如今都不曾到后悔，腦中那名為理智的弦“啪”的一聲，斷了。

　他忽然笑起來，眼角流出眼淚，捂著肚子笑得不能自已，這笑聲惹惱了宋正生，他瞪著眼睛：“你笑什麼？”

　宋書豪一字一句道：“我笑于氏，也笑我親娘，何其不幸，遇到你這樣的男子。”

　“你這個不孝子。”宋正生心中怒火翻騰，咬著牙道：“你再說一遍。”

　宋書豪當真重復了一遍，像是怕他聽不清，還說的特別緩慢，咬字特別清晰，末了問道：“父親可聽清了？”

　宋書豪抬手指著他，手指都在抖，氣到了極致，翻來覆去就那麼一句話：“不孝子，不孝子！”

　他急需要做些什麼，才能緩解心頭的怒火，直接大步沖宋書豪，抬手扇大掌就要打他。

　宋書豪不躲不避，正面迎上。

　門外的宋書綺聽到此，便知道不進去不行了，推開房門，急急道：“父親不可。”

　那手掌停在宋書豪的臉旁，他沒想到宋書綺會來，怔怔看了一眼，下意識地撇過頭去。

　心中莫名地覺得有些恥。

　宋正生的手僵在半空，打也不是，落下也不是，瞇了瞇眼睛：“綺兒，你來做甚？”

　宋書綺微微福了福：“我不放心哥哥，特意過來看看他，卻不想父親也在這里。”

　宋正生沒有回答，依然抬著手臂。

　“可是大哥惹父親生氣了？”宋書綺小碎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輕輕用力，沒費什麼力氣就將他的手臂拉下來。

　也是宋正生順勢卸了力道，只是他的臉還是不大好：“我倒是后悔來此了，這個不孝子是要氣死我。”

　這般說就是默認自己是出于擔心來看宋正生，亦是希宋書豪服，誰知這小子邦邦道：“那父親可以走了。”

　“你！”宋正生又開始吹胡子瞪眼。

　“大哥。”宋書綺瞪了他一眼，扶著宋正生坐下，又給他到了一杯茶，宋正生接過茶杯也不喝，臉十分難看。

　宋書綺便行至宋書豪旁，輕聲道：“父親心疼你，這才來看你，你就莫要惹父親生氣了。”

　宋書豪梗著脖子不說話。

　“大哥……”宋書綺勸不他，只好轉頭看向宋正生：“父親，大哥這一日經歷太多波折，一時心失控也是難免。他一向孝順懂事，您就給他一點時間吧。”

　宋正生沉著臉，可到底不想和宋書豪鬧掰了，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的兒子了，便沉聲道：“為父知道他心里不好，可他說話也太過分。”

　“父親一向疼大哥，就不要生氣了吧。”宋書綺看得出來他心了，又溫聲勸了幾句，終于讓宋正生的臉緩和下來了。

　屋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宋正生冷靜之后，著宋書豪倒是回想起一件事來，好似他當年的確幸過一個子。

　腦中的回憶逐漸清晰起來。

　他記得那時于氏邊有一個丫鬟，長相秀麗，子溫妥帖，當時他特別寵于氏，醉酒回家，便直奔于氏院子。

　恰好于氏來了小日子，他那會兒重，哪里能忍，又醉醺醺的，抓了婢就不管不顧地鉆進屋子。

　事后，他有些擔心于氏吃味鬧起來，天一亮就離開了于氏的院子。

　待過兩日和于氏提起那個婢，想抬為妾，于氏卻說：那子個剛烈自盡了，他想起當晚那婢的確是反抗過的，便也信了。

　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再想起來，卻是太過巧合了，若真細算起來，此事還真跟他有關系，若是他當時能忍忍，也就沒這檔子事了。

　這麼一想，不由得有些心虛。

　宋書綺見他臉青一陣紅一陣，便知道他定然是想起什麼了，便著他沒有出聲。

　宋正生低咳一聲：“豪兒，當年的事已是時過境遷，我們都不要再追究了，這日子還要過下去。”

　這便是服了，宋書豪不吭聲，倒是宋書綺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道：“大哥，你不要生氣了。”

　宋書豪礙于，只得悶聲應了一句。

　雖然態度不大好，可宋正生也知道他是心中有怨，一想到自己只剩下這一個兒子，只好忍了：“你在此好好反省，為父改日再來看你。”

　說罷，起離開了。

　“我去送父親。”宋書綺追了出去，送宋正生離開院子，方要轉回到院子，就聽到不遠有竊竊私語。

　緩步沖那邊走去。

　涼亭里，兩個婆子坐在那里說話，還一邊磕著瓜子：“你說大爺這世，可真是離奇曲折。”

　“可不是嘛，大爺如今的份也真尷尬，主母不在了，二夫人又倒了，他如今算誰的孩子？”

　“要不說這大戶人家就是！”

　接下來就是一些幸災樂禍的話，宋書綺懶得繼續聽下去，開口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兩個婆子嚇了一跳，轉頭看到，立刻驚慌地跪在地上：“老奴見過大小姐，沒……沒說什麼。”

　“我看你們很閑。”宋書綺也懶得聽他們狡辯，警告道：“趕干活去吧，再讓我聽到你們嚼舌子，就將你們都發賣了。”

　兩個婆子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這兩人下了死力氣，磕的頭暈目眩，再抬頭時發現大小姐已經走了。

　這才子一癱在地上。

　……

　宋書綺過門檻，就見宋書豪坐在床邊，臉龐在影之中，也不知在想什麼。

　輕聲道：“大哥。”

　宋書豪看了一眼：“妹妹。”

　“大哥心里可是怨恨父親？”宋書綺走到一旁，撥了撥有些微弱的燭火，屋中更亮了些。

　后的人沒有回答。

　宋書綺也不著急，緩緩道：“其實你大可不必怨恨父親，此事說到底，都是于氏一人所為，這一切都是因為善妒而貪婪。”

　宋書豪手指抖了一下，不語。

　“你如今還是宋府的公子，還需要父親為你打點安排，即便心中有怨，也必須忍耐。”宋書綺回頭他。

　他低著頭，依然不肯開口，就像鋸了的葫蘆。

　宋書綺幽幽地嘆了口氣：“大哥，如今你一無功名，二無銜，不依靠父親，你能如何呢？”

　這話直白到近乎殘忍。

　本不想這麼說，可為了點醒宋書豪，只能狠狠心：“報復也好，遠離也罷，你必須有籌碼在。”

　頓了頓，道：“恕我直言，現在的大哥，離開了宋府，沒有父親幫持，什麼都不是。”

　最后一句，說的很輕。

　卻如同石子投平靜的湖中，在宋書豪心中泛起點點漣漪，他知道，妹妹這話不中聽，卻是實話。

　宋書豪抬頭怔怔看。

　宋書綺行至他旁，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大哥，你要如何我攔不住，我只希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