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荷包繡得并不怎麼好,不知道洗過多遍了,料子早就褪泛白,線頭也都掉出來,蘇問春以為自己早就忘了,但當這個荷包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依然能清晰的記起自己當初是懷著怎樣的心在油燈旁邊一針一線繡出這個荷包的。
想,真的太喜歡太喜歡那個蘇時寒的人了,喜歡到即便明知他已經死了三年,在看見這個荷包的時候,心臟還是控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五殿下,這個荷包是……?”
“故人之,今日歸于夫人。”
故人之?蘇時寒曾經見過趙罄?什麼時候的事?他們謀了什麼?
蘇問春腦子糟糟的,完全跟不上眼前的變故,正僵愣著,馬蹄聲由遠及近,循聲去,路橫州穿著一金甲疾馳而來,跟在他側的,是一襲藍白的喬翎。
蘇問春還是第一次看見喬翎這般打扮,一時看呆了去,趙罄把荷包塞進手里,攬著邊的大步走進去。
“吁!”
路橫州勒了馬韁繩,翻下馬,等喬翎也把馬停下,不由分說直接把人抱下來,府上伺候的下人和圍觀的百姓全都發出小小的驚呼,路橫州掃了他們一眼,被喬翎捶了一拳才把人放下。
三年不見,他了許多,臉上多了堅毅,有了幾分路嘯廷當年的模樣,喬翎變化不大,只是眉眼之間多了些許溫婉的,便是瞪路嘯廷的時候,眸底也多了幾分嗔。
“阿翎,好久不見。”
蘇問春主打招呼,喬翎臉有點紅,將肩上挎著的一卷竹簡遞給衛恒,然后才看著蘇問春道:“綰綰,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蘇問春心思正著,也不想和衛恒待在一起,知道后面沒什麼賓客了,便拉著喬翎去了后院。
兩人各懷心思,一直沒人開口,過了好半天還是喬翎主說:“綰綰,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什麼忙?”
“這次回來,我想辭去在測繪監的職務,然后去湘南,找個風景不錯的地方住下來。”
“你想讓我幫你瞞著路橫州?”
蘇問春一下子猜到正確答案,喬翎眼底閃過猶豫和痛,片刻后還是點了點頭:“嗯,我和他之間有一些事,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
“他欺負你了?”
“沒有。”喬翎搖頭,“平北侯教出來的兒子,怎麼可能是欺負弱小之輩?他從來都沒有欺負過我,是我自己的問題。”
兩個人之間的事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其他人的確不能說什麼。
蘇問春猶豫了一下開口:“我只能幫你瞞一時,若他發現你不見來找我,我會告訴他你去了湘南。”
“好。”
喬翎出笑來,能得到蘇問春這個回答就很開心了,見臉不大好,蘇問春收斂了自己的思緒,帶著喬翎去見了楚漣漪,蘇問春先遞了眼,楚漣漪便沒問喬翎和路橫州之間的事。
開宴之前,趙熠趕來了。
吃完之后,直接把趙罄、路橫州和喬翎召宮,蘇問春送完客人,再安排人收拾好家里的殘局,日頭已經西斜。
這三年和衛恒住的是一個院子,但衛恒讓人又給修了一個小閣樓,不開心或者太累的時候,可以去閣樓睡。
蘇問春派人跟衛恒說了一聲便去了閣樓,忙得出了一汗,沐浴之后整個人都沒什麼力氣,懶洋洋的坐在閣樓窗邊的人榻上,拿著那個荷包發呆。
三年前蘇時寒喝了那杯毒酒當場就毒發亡了,蘇問春是親眼看見他七竅流的樣子的。
蘇時寒已經死了,蘇問春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荷包怎麼會由趙罄轉到自己手上。
他如果知道自己會死,為什麼還要讓趙罄把這個荷包給自己呢?
這算什麼?死了也不讓安寧?
蘇問春覺口悶疼得很難,盯著荷包看了很久,正想把荷包丟掉,突然到荷包里面似乎裝著什麼東西,打開一看,蘇問春愣住。
里面裝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一縷用紅線捆得很好的頭發。
頭發細且長,一看就是子的頭發。
這一縷頭發蘇問春之前在廷尉府蘇時寒床下的暗格見過,后來就被蘇時寒藏起來了。
那個時候他說,這是他心上人的頭發,不是的,但輾轉三年,他又讓人把這縷頭發到了手上。
所以,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因為那縷頭發,蘇問春終究沒把那個荷包丟掉,而是拿著那個荷包整整一夜輾轉難眠。
第二天蘇問春病了,嫁進衛府三年基本沒生過病,這一次卻病來如山倒,不僅燒得厲害渾虛得本爬不起來,嗓子還啞得本說不出話來。
府醫來看過,說只是尋常風寒,讓綠豆每天給蘇問春煎藥就好,楚漣漪心疼得不行,勒令蘇問春在床上躺著,不許下床勞,衛恒來看過蘇問春幾次,見躺在床上不便見人,也就只在門口說幾句話便走了,終是為了避嫌。
蘇問春原本沒把這風寒當一回事,以為睡兩日發發汗就好了,誰料卻越睡越燒得厲害,連神智都不清醒起來,久違的開始不斷的夢見當初還在遠烽郡的事。
在夢里,爹娘還在,蘇灼還在,一白的蘇時寒也在。
他們疼寵,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然而一睜開眼,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天夜里蘇問春又做了夢,夢到忽馬烈帶兵攻破了遠烽郡,夢見爹爹死在面前,口一陣窒息,像瀕臨死亡的魚,猛地一下子驚醒,大口大口的了好大一會兒氣才終于回過神來。
風把窗戶吹開,要下暴雨了。
蘇問春渾乏力,正想看看綠豆在哪兒,一轉頭卻看見有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床邊,那人戴著氈帽,微垂著頭,大半張臉都匿在昏暗中。
風從窗外灌進來,燭火瘋狂的搖曳,在蘇問春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臉的時候,悄無聲息的熄滅。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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