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深淵一般的黑暗中，金佛安靜地著簪星。

　然后，仿佛一尊突然皸裂的瓷瓶，從金佛頭頂至腳下，開始一寸寸布滿裂紋。那些裂紋在金上迅速滋長，為一塊塊碎片，從空中四散開去。

　破裂的碎片飛向黑暗深，原地的佛像卻消失了。

　所有的金散去，佛下，是一個悉的影子。

　黑的長發，黑的袍，漆黑的眼睛寂寂如冷淵，就連手中的長，也變了漆黑的一丈。

　站在簪星面前的，是自己，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

　這一個簪星，眉宇間冷漠而暴戾，看著自己的目瘋狂又藏著一刻毒。如二人前有一面看不見的鏡子，鏡里鏡外，照出一模一樣、又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佛魔一面，”簪星恍然：“原來這就是你的執念。”

　當年的敬善大師，在萬民哀求下放過楊子風，他救了天下人，卻始終沒能救得了自己。直到他死后，他的執念都沒能讓他放下仇恨。

　這執念被扭曲、被拉長，變無法消散的心魔，與佛塔融為一，為佛塔中看不見的考驗。簪星先前以為，在敬善大師的選擇里，放下屠刀拯救萬民，方是通過試煉的正確答案。但原來，不肯放下，才會窺見試煉的真容。

　敬善大師希有一個人、一個不愿意放下的人來告訴他一直困的答案。

　而五塔的最后一層試煉要對付的，是自己的心魔。

　所以碎裂的佛像下，生出了一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心魔簪星。這個簪星仿佛囊括了的所有暗面，是一個冷酷的、邪惡的自己。

　“自己和自己打麼？”簪星喃喃，話音未落，就見那心魔已經手持漆黑長，氣勢洶洶地朝撲來。

　青長前端，陡然生出無數璀璨花瀑，這花瀑如源源不斷洪流，卻在到另一漆黑長時戛然而止，從空中陡然綻放出無數星點銀花，銀花挾裹著巨大元力朝簪星撲來。側滾過，凝聚魔元之力于尖，抬手握長朝對方頭頂狠狠劈下。

　“砰——”的一聲，虛空之中傳來一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掀翻。

　激的元力在空中蔓延出巨大的震，簪星被這洪流的飛出去，握無憂方才站定，猛地看向面前的心魔，臉難看了起來。

　心魔冷地盯著。

　這心魔生得與簪星一模一樣，連修為也與簪星一模一樣。簪星用鏡花水月，就用火樹銀花。一模一樣的招式，一模一樣的修為，心魔甚至比簪星還要了解的弱點。方才一手，簪星就到難纏。

　也是，世上沒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而心魔，本來就善于捕捉人的弱點。否則，敬善大師一介大拿，又何至于被心魔束縛纏，百年后仍難以解。

　下一刻，心魔又手持長朝簪星撲來。

　黑長前端涌出黑的元力，這元力同簪星那般溫厚包裹不同，狂暴而蘊含殺意，似要將周圍一切崩碎。簪星手持無憂，兩相撞，元力發，靈脈仿佛都要被這元力碎。簪星飛了出去，中傳來劇烈的疼痛，驀地吐出一口鮮。

　這樣下去可不行，與心魔修為不相上下，可心魔不會傷，在此到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一直手，到最后，只會被活活耗死。

　死在自己的心魔手中。

　站在對面的“楊簪星”漆黑的眸子鎖著，見吐，目中似閃過一嗜的興味。

　簪星微微皺眉，說起來，自認自己溫和，不斤斤計較，熱世界，對過去也無甚執念，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心魔。而且，這心魔還如此暗瘋狂。

　這真的是的心魔嗎？

　還是說，這只是敬善幻想出來的心魔。

　敬善大師一生不平，放不下復仇的執念，卻又要恪守為善人活佛所需的仁慈，極端愧疚自苦之下，他認為自己或許是墮魔道。

　而他幻想著墮魔道的那個自己，自私、狠毒、無無義又心狠手辣。

　“這又是何必？”簪星嘆了口氣。善人總是為難反省自己，這破世道，難怪做壞人反倒快活得多。

　可以復刻自己過去招式，修為又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心魔。想要打敗它，或許只能另辟蹊徑。

　說起來，自打進魔界以后，一直修煉那本《絕世心經》，都沒能好好地再看《青娥拈花》。此次五塔八苦回，雖到最后一時有所不悟，但前面的開悟會，也不是假的。

　“不是佛，就是魔麼？”簪星著面前的自己，突然笑了一下：“不是這樣的。”

　為旁人眼中的佛，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不代表他就是一個狠毒的、猙獰的、兇惡的魔，更何況，魔是什麼樣的？

　在黑石城中見到的魔族，會哭會笑，會說歇后語，人欺負會反駁回去，還會穿著閃閃發亮的裳跳舞，本不是眼前這般兇殘嗜的模樣。

　佛或魔，不在于旁人的眼，你認為自己是什麼，就是什麼。

　一道青芒自額間驟然綻放，釋放魔王元力將長包裹，蒼的元力挾裹著黑的魔元剎那間流遍整個無憂。

　黑暗的四面陡然被撕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耀眼的蒼青芒中，綻開無數朵青的蓮花，這青蓮起先只是一個骨朵，而后慢慢地舒展花瓣綻開。分明是一片黑暗，卻如碧霄長空，佛陀座下，一瞬間靈四，教人心中萬般滌。

　而在朵朵并青蓮中，似有佛子含笑向眾生，金萬丈，佛韻流轉。

　“花開見佛——”，

　青長與黑長相，無數朵青蓮從空中四散飛去，那些蓮花在空中綻開又凋零，落的花瓣如明燈，一點點照亮原地的黑暗。

　另一個簪星從面前慢慢散去了。黑暗被亮一點點代替，眼前變得明亮起來。

　一片寂靜里，有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