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王出府了?“
謝危樓一出門, 謝斐立刻從圈椅上跳了起來:“備馬車!”
隋安應個是,轉出去了,凌安還有些猶豫:“爺, 咱們當真要去見夫人?”
他還記得上回在玲瓏繡坊時王爺說的話, 那一掌, 凌安如今想起來還有幾分后怕。
他小心翼翼抬頭,瞥見謝斐那雙充的眼睛, 又慌忙垂下:“上回王爺那意思, 是您若是再去找夫人的不痛快, 他可能連您這個兒子都不認……”
那冰冷沉厲的眼神真是凌安平生僅見,那句“你到的所有榮華富貴,本王都可以盡數拿回”,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 王爺對世子爺不聞不問,更讓凌安心中忐忑不已。
謝斐聽完卻是笑了, 眉眼間的倦怠皆化作鋒刀般的鷙,“他當然不想認我這個兒子, 那是因為……”
凌安提心吊膽地聽著,他從未見過自家主子這般冷的眼神, 甚至有種令人骨悚然的意味。
謝斐沒往下說, 凌安又哪里敢問。
程楚云傳了消息過來,說們三個在水陸法會結束之后, 還會在山中住上幾日,謝斐原本是不想去的,但玉嬤嬤一句話提醒了他, 玉佛寺開門迎四方香客, 難道旁人能去, 他卻不能?
這是見的大好機會,謝斐倒是想當面問問他曾經的好妻子,究竟是不是移別,上了公爹。
否則,又豈會在他父王才回京幾日之際,鐵了心的要與他和離,還求到他父王面前去!
謝斐在家中這些日子,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他不知道他們是從何時開始的,但他可以確定,從父王回府的那一日,這對公媳之間就已經有了不可告人的貓膩。
回府當日,他做父親的對這個兒子沒有任何表示,倒是給兒媳準備了象征他份地位的螭龍玉佩,說得好聽是讓有力自保,說不定就是給他兒媳婦的定信!
他那水楊花的小妻怎會不心?那可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
難怪沈嫣撞破南墻也要與他和離!
如此一來,后面的種種行徑也就說得通了。
安排他進衛所,好給他們留下暗通款曲、深流的空間;
他不愿和離,也是他父王按著他的手畫下的指印;
后來他為了挽回這段婚姻,不過是去找過幾次,結果呢,他那個父王是如何對待他的?送他進衛所,拿軍紀來他,害他吃了那麼多的苦,挨過軍,后面還被他甩過耳,還將他妻子的首飾掛在腰間同他炫耀,甚至不惜要與他父子決裂!
謝斐角一扯,笑意冰冷譏誚,著猙獰。
是要父子決裂的,否則他們這段見不得、有背天理倫常的齷齪私如何敢放到明面上來!
天下人都以為是他謝斐負了沈嫣,一度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為,實則他那人敬仰的父親才是個霸占兒媳的畜生。
實在是太可笑了!可笑又荒謬。
倘若今日要不到一個說法,他倒是不介意將這對夫夫公之于眾,橫豎謝危樓也不想要他這個兒子了,不是麼?
外面關于他世的流言蜚語傳得滿天飛,鎮北王府何時過這樣的議論?謝斐甚至覺得,這些流言都是他父親傳出去的,這是為他迎娶兒媳防患未然呢。
謝斐踩著杌扎上車,他的右到現在還未徹底痊愈,連上馬車都需要杌扎才能攀上。
他在馬車沉沉閉上眼睛,抑著毀滅一切的心緒,雙手拳,攥出骨節錯位的聲響。
倘若上元那晚不去找,他的又怎麼會傷!
這一切都是拜他二人所賜。
謝斐出府,打的是去國子監的幌子,謝危樓的人沒有攔下,一人往玉佛寺報信,一人沿途跟蹤。
同一時間,王府偏門。
玉嬤嬤借上街采買的由頭出府,繞進一道偏僻小巷,給候在這的馬車夫塞了一包銀子,“上玉佛寺!快些,跟上世子爺的那輛馬車!”
一聲清脆的嘶鳴響起,馬車就轆轆地滾了起來。
……
謝危樓是騎的馬,在接到沈嫣消息的那一刻到玉佛寺山腳下僅僅一個時辰不到。
他沒有驚寺中的住持,只在玉佛寺設暗衛層層把守,有任何風吹草及時來報。
荀川也很快騎馬趕到,跟上去問道:“沈老夫人和那位離京一年的沈家姑今日都在寺中,您要去見見麼?”
謝危樓來時就想過這個問題了,今日其實并不合適,還是等一切真相揭之后再去拜見為好。
尤其沈嫣的姑姑還回來了。
忠定公從前就跟他提過,他那個妹妹自小聰慧了得,且子犟起來誰的話也不聽,后來與殷瓊南和離也是直截了當,絕不含糊。
沈嫣能跟著一起編書,可見對這個姑姑非常信任,就怕一兩句蠱,將他家小姑娘哄去湘南。
提前見面沒有任何好,倘若被那人姑姑看出他早有預謀,那就得不償失了。
祖孫三人的廂房是連著的,都在一個院子里,往東隔一小花園,沿著曲廊過去才是江年和程楚云所住的廂房。
沈嫣從老太太房里出來,便瞧見云苓皺一張臉,朝里頭眉使眼,沈嫣心口一,當即會意,他怎麼敢的!
見四下無人,沈嫣這才輕手輕腳地進門,再立即反手關上。
果然,男人已經在房中坐下喝茶了。
注意到他腰只掛著繡的百福駢臻香囊,倒是沒有系那枚金蟬,微微松了口氣,祖母是見過那東西的,若是被瞧見,可不就提早敗了。
謝危樓轉過,見來,手指一抬,“阿嫣,過來。”
沈嫣才走到他面前兩步,便被男人手往前一帶,腳下一輕,被他順勢抱坐子在上。
男人的氣息強勢且溫熱,鋪天蓋地地襲來,吸了口氣,手邊沒有支撐,只能用雙臂環住他的脖頸。
只隔著一層薄薄,盈的下就是他實滾燙的。
臉蛋著火似的紅了,連細白的雪頸都染上一層淡淡的,謝危樓氣息微,薄在耳廓,一路吻下去。
沈嫣被他吻得輕輕戰栗,子寸寸泛,只能抿忍著,聲音都有些:“我祖母和姑姑就在隔壁,你好歹克制些……”
謝危樓的還在頸側,輕笑時有淡淡的熱氣拂過,激起一陣-麻,“你不出聲就行了。”
大掌在腰游移,沈嫣咬下,將那道快要溢出嚨的聲咽下,低低斥他:“佛門清凈地,別這麼胡來。”
謝危樓低笑了兩聲,移開了,但也將抱得更了些,讓的子著自己,呼吸卻微微冷了下來。
“佛門清凈地?高僧自己都不清不凈,卻要求紅塵俗子清凈,這是什麼道理。”
沈嫣敏地察覺到他話中出冷峻淡漠的味道,“發生什麼了?”
謝危樓眸中的冷也只一閃而過,看的眸依舊灼灼生,“沒什麼,你很快就知道了。”
見他盯著自己瞧,沈嫣紅著臉別開,想去看看案幾上的梳妝鏡,卻又瞧不著,不咬:“你來得太快,我還沒準備好,眉都還未描黛。”
佛寺中自是不適合濃妝艷抹,但姑娘家都會畫個淡淡的妝容凸顯氣,這會完全就是素面朝天了,但仍然雪白,眉形纖細,是柳葉的形狀,一雙杏眸清澈黑亮,也是天生飽滿的嫣紅,白白凈凈,看不出半點瑕疵。
謝危樓含笑看了許久,才了下道:“吾妻甚。”
不過小姑娘,他還是將抱到妝鏡前坐下,“為夫給夫人畫,可好?”
沈嫣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抿抿:“你會嗎?”
上輩子他除了會打仗,琴棋書畫似乎都不太通,描眉也是個致活,人可做不來。
謝危樓拿過眉筆,在那鎏金寶珠盒中蘸取量的螺子黛,“試試不就知道了。”
他微微傾,抬起雪白的下頜,順著本的眉形一筆筆順下,很快又換到另一邊,這次卻是停了許久。
彼此呼吸相,吹起對方的眼睫,謝危樓目落在皺的眉心,一笑:“這麼張作甚,就這麼信不過你夫君?放松些。”
忽然一陣風吹在面頰,沈嫣輕輕了下,謝危樓無奈向解釋:“你抖得太厲害了,睫都抖落了一,被我吹走了。”
沈嫣就更是赧,還有些惱,總覺得他是故意的,這人戲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為了趕快結束這一切,還是乖乖坐正,聽他的話,眉心舒展開來。
謝危樓按住后頸,在右眉上畫上最后一筆,然后將眉筆放回,輕描淡寫地落了聲:“瞧瞧。”
銅鏡倒映出子的面容,沈嫣左看右看,竟然覺得驚喜。
他畫得很好看,眉尾不似慣常的自然向下,而是在眉尾勾出了一道秋波般平緩上挑的弧度,不似飛羽那般張揚,細看來竟有種水墨丹青的韻味。
沈嫣一邊欣賞他的“作品”,一邊低聲笑道:“話本上都不是這麼講的,話本上男子給姑娘描眉,大多笨手笨腳,描出的眉又黑又、毫無,鎮北王殿下卻是截然不同呢。”
聽出話中淡淡調侃的味道,謝危樓薄微抿:“是啊,你夫君上輩子是凡夫俗子,手笨腳,這輩子或許是知道將來會遇見你,提早學了丹青,幸而沒有讓你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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