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檀悠悠如願以償地吃上了宋家的糟鵝掌和涼拌藕帶。

喝一口用自家犀角杯盛裝的清水，吃一口噴香的糟鵝掌，一口飯，吃一塊酸辣爽口的涼拌藕帶，再一口飯，滋滋。

檀悠悠邊吃邊看著裴融笑，不要錢的馬屁使勁拍：「夫君待我真好。這犀角杯好看……我就是隨口一說，你怎麼就能跑去宋家給我討要糟鵝掌和涼拌藕帶呢？這多不好意思啊。」

「不過也無所謂啦，顯得你真，憐惜自己的妻子才是真大丈夫嘛。夫君，你沒有跑去朱史家吧？這事兒就算了啊，人間的爭鬥別扯上男人，輸得慘的，給我作揖鞠躬，髮髻都差不多挨著地面了，你是沒看到那個樣子……」

裴融面無表地看著面前那張小紅「嘚吧嘚吧」說個不停，只覺得有幾十隻鴨子在耳邊不停地聒噪，終於忍無可忍，用力將筷子一擱，板著臉道：「食不言！」

「哦！好的，夫君。」檀悠悠從善如流，埋頭認真吃飯。吃完一碗還想再吃一碗，裴融摁住的碗，不許柳枝給添飯：「才喝了那麼多酒，胃傷著了，不宜一次吃太多。」

「食不言！」檀悠悠嚷嚷。

裴融睥睨一眼，直接把碗接過去，舀一碗蒓菜湯：「喝！」

「食不言！」檀悠悠繼續嘟囔，喝一口蒓菜湯后，立刻被那鮮清爽的味道給征服了，陶醉地笑。

裴融看吃得差不多了，親自監督著下人把飯菜收拾乾淨，又待孟嬤嬤：「等歇小半個時辰再讓午睡，除了水之外，不許給吃別的東西。」

「喏。」孟嬤嬤轉過對著檀悠悠，神嚴肅：「，您聽見了，別為難老奴。」

檀悠悠綿綿地趴在桌子上：「哦。」

裴融整一整衫，神肅穆地往外走：「我有事要辦，晚上不回來吃飯。你該睡就睡，該吃就吃，不必等我。」

檀悠悠追問：「夫君要去哪裏？」

裴融道：「男人的事人問。」

「好稀罕啊！」檀悠悠沖他皺皺鼻子，送了他一個大白眼。

孟嬤嬤拿了圍棋哄著檀悠悠學，順便說些眷之間的明爭暗鬥：「昨天這種是最淺的，勸酒還有車戰，一群人番上陣，有在明的，有在暗的，一個做惡人，一個裝好人，什麼時候上當都不知道，還有那種在酒里下藥的……」

檀悠悠把棋子起對著看：「這是瑪瑙做的嗎？還是玉石的啊？」

「……」孟嬤嬤覺快要活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可以上上課，人家並不願意聽。

檀悠悠玩夠了，看到老嬤嬤傷心落寞的樣子，這才一笑：「嬤嬤接著說，您說的這些很有用的，我都記著呢。」

孟嬤嬤老腰：「還是睡覺吧。」

申時，京中各的員們紛紛下衙，翰林院的翰林們也三三兩兩地走出翰林院，準備歸家。

忽見翰林院外的空地上有一人席地而坐，青襦衫，黑方巾，面目清冷，姿拔。

「那不是裴向嗎？」有人輕輕喊了一聲，驚奇地道：「他這是幹什麼？怎會跑到這裏坐著？」

翰林們很有不知道向公子的，聞聲全都停下腳步頭接耳，猜測裴融到底想幹什麼。

陳二郎步履匆忙地從裏頭走出來，乍然看到裴融，便跑上去道：「向兄弟，你怎會在此？怎麼啦？」

裴融看著他淡淡一笑：「陳二哥，我有事要尋陸翰林，與你無關，趁早歸家。」

然而陳二郎又豈是那種看見朋友有事、扔下不管的人？當即道：「向你這話不對，你我既然兄弟相稱，有事便該互相幫扶，說給哥哥聽是怎麼回事？哥哥替你做主！」

一個老翰林笑著走上前來：「陳翰林，你才半隻腳踏進翰林院，屁都沒坐熱，你替誰做主？我看你啊，大名鼎鼎的向公子都不知道吧？」

陳二郎腦袋，憨笑：「還真不知道。但我早知道我向兄弟才氣過人，這沒得錯。」

老翰林給裴融行禮：「向公子，久違了。您這是打哪兒來，有何事啊？」

裴融起還禮：「給姜老見禮，我今日是來尋陸宗善陸翰林的。我與他斗詩，還請諸位做個見證。」

這話一出來，在場所有翰林全都炸了鍋，激得奔走相告，有好事者甚至去把還沒下衙的陸宗善找了出來，其餘人等、包括雜役在，全都興地圍在一起等著看熱鬧。

陸宗善是誰呢？

他的先生是曾與王大學士一起，為先帝、今上、諸皇子於文華殿講經的焦大學士。

六年前的武仙湖畔賞荷論經會上，作為焦大學士的徒，陸宗善大敗王大學士的大徒弟，志得意滿，睥睨天下。

可惜這種得意沒能維持半個時辰，十六歲的翩翩年郎裴融引經據典，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憤死。

這二人的仇怨便是從那結下的，在之後，裴融遠走秋城，銷聲匿跡；陸宗善則高中進士，才名遠揚，進翰林任職至今。

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家以為這二人不會再有瓜葛，誰曉得今天裴融竟然主找上門來，而且是以這種決然的姿勢。

怎能讓人不興，不激？

刀劍可以殺人，詩書也是可以殺人的。

陸宗善被人群推搡向前，強行制著心中的仇恨與憤怒，勉強裝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向，許久不見。你一向可好？」

裴融淡然還禮，一不茍，姿態風雅：「宗善，許久不見。你瞧著好。」

「呵呵……承蒙聖恩，陸某這些年確實過得不錯。只恨才疏學淺，有負聖恩，不能為陛下分憂解難啊。」陸宗善慨嘆一回，低聲音：「向，你是真可惜了！」

有與陸宗善好的，俱都會心一笑，裴向的腳疼，就踩他的腳，這沒錯！

裴融毫無所：「我今日尋你，是因為突然想起，當年賞荷論經會上忘了與你比詩才。今日特來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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