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空, 堆積在桌面上的只有折子文件,桌子后面空無一人。
司蕓不在書房中,吳大人幾人似乎見怪不怪, 跟著司牧朝他的龍案那邊走。
譚柚牽著狗坐在用來休息的圓桌這邊, 司桉桉則是大膽的蹲在黑狗面前,好奇的觀察。
“狗狗會咬人嗎?”司桉桉今年四歲, 正是活潑好的年齡,蠢蠢地手想狗脖子。
譚柚垂眸看, 手里攥著繩, 明知有自己約束著松獅不會咬人,但還是很認真地跟司桉桉說,“狗狗會咬人,不能。”
司桉桉嚇得眼睛睜圓, 一下子就把爪子回來抱在懷里, 滿臉疑,“可它都沒咬小舅舅。”
剛才在路上,司牧明明手了狗耳朵, 狗狗端正坐著,紋不,像是頭頂的那兩只絨絨的耳朵是個擺設, 跟它沒關系。
譚柚面不改, “嗯, 唯獨不咬你小舅舅。”
司桉桉, “……”
司桉桉眼珠往上睨譚柚, 又鼓著臉頰對松獅說, “那狗狗好偏心啊。”
譚柚當做沒聽見。
司桉桉攥著自己的手指頭, 皺著白的包子臉, 小聲道:“可我就想,我都沒過狗狗。”
司桉桉忽然想到什麼,抓住重點,昂起小臉看譚柚,眼睛微亮,“狗狗是小舅舅的,那我問完小舅舅再可以嗎?”
譚柚這才出清淺笑意,點頭道:“可以。”
詢問過主人再,才是最基礎的禮貌。
司桉桉蹬蹬蹬朝司牧跑過去,越過姑母吳大人,直奔龍案而去。
司桉桉雙手拉著龍案一角,努力掂起腳尖看司牧,征求道:“小舅舅,我能你的狗狗嗎?”
司牧微頓,拿著朱筆的手移過來,眉眼彎彎,輕輕用筆尖在司桉桉鼻尖點了個小紅點,看起來格外俏皮,“可以哦。”
司牧還是頭回見司桉桉在別人的東西前先開口詢問對方的意見。
司桉桉是皇,可宮里宮外很多人明著暗著都拿當太供著,所有的好東西都著來,加上吳貴君跟太君后慣縱容,司桉桉難免被養驕縱的子。
想要什麼東西從來都是直接上手拿,理所應當的覺得那就該先玩,甚至天下的好東西都是的。
許是今天這狗個頭忒大看著又兇,本能覺得危險才產生退心思,沒敢直接上手。
司牧抬眸朝前方的圓桌看過去,譚柚腰背直坐在桌邊的圓凳上,正好抬頭往他這邊看。
兩人視線對上,譚柚茫然,神略顯疑問,像是問他,“怎麼了?”
司牧笑著搖頭,轉看向胭脂,低聲說了幾句話。胭脂頷首退出去。
得到司牧許可的司桉桉開心極了,顛顛地朝回跑。
吳大人眼看著跑過來,滿心欣,以為這孩子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姑母了。誰知道問完狗的事,又頭都不回地跑開。
剛準備蹲下來張開胳膊抱孩子的吳大人,“……”
在司桉桉眼里,吳大人對的吸引力,的確不如一條威風凜凜的大狗。
司桉桉跑到譚柚面前,指著自己鼻尖上的紅點,“我問了,小舅舅說可以。”
這才蹲下來,試探著朝松獅手,“我可以你嗎?”
見松獅沒齜牙咧拒絕,司桉桉才把小手過去,笑得一臉滿足,“好啊。”
再再可司桉桉再喜歡,都沒開口說想要。因為本能覺得面前這個人不會因為年齡小又是皇,就把狗狗給。
有時候小孩子察言觀察人心的本事,比大人還敏銳。
譚柚坐在邊上看司桉桉跟松獅玩耍,怕手沒個分寸,狗狗急了疼了會嚇唬。
沒多大會兒,胭脂著人送來一盤桃。
胭脂跟譚柚福禮,“主子說這盤比較甜,是特意為您留著的。”
翡翠盤上清洗干凈的桃是白里的淺,形狀晶瑩圓潤,像是溫玉雕刻而,散發著獨屬于桃子的陣陣清甜。
是聞著,就比上次的甜。
譚柚道了聲,“多謝。”
譚柚頓了頓,目掃向龍案前面的幾位大人,拇指捻著手里糙麻繩編制的狗繩,看向胭脂,“跟長皇子說,吳嘉悅功課方面很用功,表現也不錯,只要繼續努力完全有希考上舉人。”
這話講的沒頭沒腦又有些突兀,胭脂沒明白其中的意思。
按理說長皇子著他送了桃子過來,譚翰林不是應該謝長皇子嗎,怎麼聊起了不相關的吳嘉悅?
尤其是吳大人帶頭跟長皇子作對,譚翰林還要在長皇子面前夸贊吳大人的兒吳嘉悅,這不是存心惹長皇子不高興嗎?
胭脂雖然不懂,但毫沒將疑的心思在臉上顯現半分,微笑點頭應下,“是。”
他離開,司桉桉才將小爪子搭在譚柚膝蓋上,饞蟲一樣眼看著桌上的桃,聲氣的喊,“小舅母。”
譚柚,“……”
譚柚眼睫落下,先是拿巾帕將司桉桉手干凈,才把桃給。
司桉桉像是知道怎麼打開糖罐子的蓋子一樣,抱著譚柚的,左右晃,“小舅母,小舅母你什麼時候娶小舅舅啊?”
“小孩子不要心大人的事,”譚柚手搭在腦袋上,溫聲道:“你只負責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努力學習功課,大人的事不要多想,想太多會長不高。”
“哦。”司桉桉拉長尾音慢慢回手,雙手捧著桃慢吞吞坐在凳子上啃。
眼睛滴溜溜轉,不太敢在譚柚面前繼續耍寶,生怕譚柚開口的下一句話就是,“書讀到哪兒了?既然閑著無事,不如背來聽聽?”
司桉桉不是笨小孩,但再聰明的孩子,四歲的時候也只想著跟狗玩,而不是被夫子盯著溫習功課。
跟這邊和諧輕松的帶娃逗狗氛圍不同,龍案那邊的就略顯張嚴肅。
司牧端坐著,手中翻看的是吳大人今早重新呈上來的改革章程,一言不發。
他不開口,吳大人幾人也不敢多說話,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切都在不言中。
左右們統一陣營,長皇子就拿們沒辦法。司牧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一口氣端了整個翰林院。
這也是吳大人們敢耍的原因,一是翰林院眾人心齊,二是后還有皇上作為依仗。
司牧面無表,慢條斯理翻看吳大人遞過來的折子。
跟昨天那份毫無區別,一樣的不能看。如果這就是翰林院協辦大學士真正的實力,那還不如回家養豬。
低氣以司牧為中心往外蔓延,司牧抬眸掃過幾人,眼微掀,沉沉的威過來,以吳大人為首的幾位大人頭都不敢抬。
“吳大人,要不要再寫一份?”司牧輕聲開口,低氣這才陡然散去,像是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場錯覺。
別看司牧長得清清瘦瘦恬靜乖巧,坐在寬大的龍椅上顯得小小一只,但他那張白凈的小臉沉下來的時候,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跟緒,瞧著格外嚇人。
帝王之心,最怕的就是喜怒無常,乖戾多變。
雖然朝臣不愿意承認,但長皇子司牧在這方面做的比皇上司蕓優秀太多。
幾位大人邊呼吸,邊將余掃向前被點名的吳大人。
司牧將折子擲在面前的桌面上,沒發半分火,甚至微微笑了一下,“今天你什麼時候寫完,桉桉什麼時候回去。”
這都不是暗著來了,這分明是明著威脅!
吳大人心臟瞬間懸起來,遲疑著開口,“前朝之事,怎能牽連到小皇上。”
司牧垂眸看著掌心細碎的傷痕,語氣漫不經心,“哦?吳大人這話的意思是,皇跟前朝無關?”
怎麼可能無關,司桉桉將來可是要做太的,既然是太,必然跟江山社稷相關,跟前朝有關。皇家中,跟前朝無關的,要麼是廢人,要麼是死人。
吳大人扯著袖筒輕輕拭鬢角的汗水,比較胖,平時一就出汗,何況心里發急,“臣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寫。”司牧沒給商量的余地,“其余幾位大人在邊上等著。”
只有拿住吳大人,才能把改革推行下去。
司牧打算以威為主,利為輔。
只是像吳大人這樣的,除非把后宮權力給吳貴君,并扶持司桉桉為太,否則再多的金銀賞賜都填不飽的胃口。
這次吳大人咬牙死扛,著頭皮跟他較勁,為的不過是他出后宮權力。
司牧掌心搭在龍椅扶手上,神淡淡,想的已經是怎麼收拾吳貴君了。
前朝跟后宮之間看似遙遠,其實息息相關。
若是吳貴君出點什麼事,司牧慢悠悠想,吳大人會不會害怕呢?
跟一心為吳貴君跟司桉桉謀劃的吳大人不同,司牧沒有牽掛的人能鉗制住他。
他孤一人走在這鐵上,腳踩的是輕薄的冰面,他前既無人手相扶,背后也沒誰舉掌相托,他怕什麼呢?
吳大人跟他比心狠比要挾,圖什麼呢?圖他心不會司桉桉,還是圖他弱,不敢洗翰林院?
翰林院是沒辦法一鍋全端了,但若是里面都是些啃噬朝堂基的蛀蟲,司牧不介意見點,把翰林院全部清掃一遍。
今天是給吳大人最后的機會,也是司牧給自己最后的機會。
而這一切都在吳大人新寫的那份章程上。
吳大人被眾人注視著,臉上的汗是怎麼都不完。
若是不認真寫,司牧擺明了要司桉桉。若是認真寫,那如何向后的同僚代?
吳大人被卡在中間左右為難,最后一咬牙,提筆寫了方案上去。
雙手將紙遞過去,往后退回來的時候借著汗作跟同僚打了個眼,表示一切放心。
司牧接過紙,垂眸看,依舊不滿意。雖然跟前兩版比,這版認真許多,可還是不行,敷衍的痕跡依舊在。
別看吳大人形胖,但當年可是三元及第名冠京城的才,是先帝親口夸過的狀元!
不然皇上也不會娶的弟弟,更不會給大學士的權力。
可如今,就寫出這麼個東西?
司牧著紙的拇指指甲繃的發白,紙張邊角被他出褶皺。
“吳大人吶。”
司牧輕嘆,輕輕的聲音像把鋒利的刀子,刮在吳大人出來的脖頸上,寸寸見。
吳大人原名吳思圓,聽司牧這個語氣,剛才一的汗瞬間涼下來,竟是冷的打了個哆嗦。
抬眸小心翼翼看司牧臉上,就見司牧不知什麼時候往后靠在放了靠枕的椅背上,雙疊,眼正安安靜靜注視著,宛如在看一頭死豬。
對朝堂無用的人,在司牧眼里還不如豬。
寒意順著腳底板往上攀爬,一路竄過心臟直腦門。
司牧了殺心。
司牧這是真的對了殺心。
吳思圓臉瞬間蒼白,要知道跟尋常大臣不同。是先帝親封的狀元,是當朝貴君的嫡姐,是小皇司桉桉的親姑母,更是翰林院的協辦大學士,是文臣的脊骨。
殺便意味著司牧要撕破臉,要跟天下文人過不去!
這是會被著脊梁骨釘死在“暴戾”柱子上的事兒,是會被天下詬病、被史書痛斥,將來死后尸骨都不一定被皇陵接納的事兒,哪怕他如愿以償,也不會真正得到民心。
吳思圓艱難地吞咽口水,滿腦門的冷汗,可是手抖到抬不起來。
們一直知道司牧行事強,手段狠厲,但沒想到司牧會瘋到如此地步!
就在這時,胭脂回來。
“主子。”
胭脂像是看不到龍案前幾乎凝結冰的氣氛,緩步過來站在司牧邊,垂眸在他耳邊低語,將譚柚的話復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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