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談興正濃,躬站在一旁的鄧健和劉瑾二人卻俱都開始翻白眼。
煤是可以燒的,這一點,天底下的人都知道。
可為何大家都是燒柴、燒炭,偏偏就不用煤來取暖呢?你以為就你們兩個聰明?
這是因為那煤一經燒起來,不但濃煙滾滾,生人都不敢靠近,更別提是取暖了,何況這濃煙中是有毒,要死人的。
太子殿下竟和方繼藩指著賣煤發財,這……悲劇啊……
劉瑾翻著死魚眼,偏偏他不敢糾正,因為……怕挨打。
鄧健也一副死了娘的樣子,他已經可以預料到,爺挖出了煤,而后本無歸的悲壯場面了,不過……好像……這就是爺的常態啊!
朱厚照顯得大為高興,頓時覺得找到了知音。他似乎對賺錢極為熱衷,不過賺錢的目的,就有點可疑了。
可對方繼藩而言,拉太子下水,似乎是一個不壞的選擇,至……若是運氣不好,臨死之前還能拉一個墊背。
可朱厚照是真的很佩服方繼藩,他突然覺得有一種英雄識英雄的覺,頓時覺得全天下的人俱都是笨蛋,你看,連本宮都知道煤可以燒,可為何就沒有人燒煤取暖呢?還是方繼藩聰明啊,當然,本宮也很聰明。
只有劉瑾和鄧健兩個人失魂落魄,他們似乎都在權衡誠實相告的風險,挨揍可能是輕的,最重要的是,二人的主人都是那種不撞南墻不回頭地主兒,會不會惱怒呢?
既然已經確定了發財的大計,方繼藩自然忙碌起來,西山附近的一些大地主現在個個就像是撿了金元寶似的,因為南和伯子方繼藩下了帖子,說要買地。
倘若是別人來買地,大家還要猶豫,地是祖產啊,怎麼能賣,可方繼藩那個敗家子,據說花錢如流水,這是天上要下元寶了啊。
果然,敗家子很痛快,不太講價。
許多人眼里放,而今哪里是方繼藩找人買土地,而是人家跑來求方繼藩買地了。
南和伯府,而今是熱鬧非凡,何止是西山周遭的地主,就算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地主,也興沖沖的拿了地契來,公子,買地嗎?我這地好得很,是上好的良田,和西山附近那一大片的荒地不一樣。
而他們往往得到的回答卻是:“滾,本爺買的就是荒地!”
那王金元乖乖地送了二十萬兩銀子到了詹事府,方繼藩揮舞著這些銀子,只兩三天,便揮霍了近十萬兩。
京師沸騰了,無數人淚流滿面,若是自家當初有一塊西山的荒地,那可就發財了。
方景隆臉都黑了,他每日到了都督府當值,便總有幾個老兄弟賊兮兮地尋上門:“令子要買地?方老哥,我也有地啊,水不留外人田不是?”
方景隆頓時有一種全世界都將自己兒子,繼而同時也將自己當做天下第一大傻瓜的覺。
他一口老嘔了出來,嚇得都督府里的人都慌了。
方景隆破口大罵:“誰再給老子提地的事,老子剁了他!”
眾人面面相覷,而后帶著既同又古怪的表看著這位可憐的南和伯。
這般一頓作下來,方繼藩也算是宇皆知了,就算是京師里前來上貢的各國使臣,都為之瞠目結舌,知道了此事,有位自倭國東渡而來的僧人忍不住慨,中華之富饒,但見京師人士方繼藩買地一事,就可管中窺豹。
方繼藩卻一下子從人憎鬼嫌的人,轉而變得歡迎起來,從前不太聯絡的親戚,竟也登門來,家里長短一番,那些街坊鄰居,也再不是見方繼藩走出門去,便個個作鳥散了,反是個個殷勤的打著招呼,前倨后恭:“方爺好啊,方爺又買地了?方爺……我二叔的娘舅的堂兄也有一塊地,正想賣呢……”
“滾!”方繼藩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很干脆地自牙里蹦出一個字。
被罵的人居然也不惱,還陪著笑道:“方爺這個滾字,真是氣回腸……哈哈……哈哈……那地……其實方爺可以再……”
方繼藩自是懶得再管這人,吹著口哨,便腳步輕快地揚長而去。
買地的目的,是將西山礦脈附近的土地全都握在手里,以免等煤礦發掘出來,有人在附近開采,除此之外,這些地屯著,遲早也要開發,不講價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營造出敗家子敗家的目的,使人產生一種賣不了吃虧、賣不了上當的覺,可實際上,真正的溢價,其實并不高。
方圓十數里的西山礦脈,再加上上萬畝的荒地到手,接下來,就該大有可為了。
…………
京師里,已是炸開了鍋,這消息自然不免傳到了宮里。
錦衛指揮使牟斌雙提心吊膽的宮,在暖閣里候了良久,待天子駕臨暖閣,牟斌便拜倒道:“卑下見過陛下。”
這牟斌雖是人見人怕的錦衛,不過卻極為本分,在他的治理之下,許多人對錦衛的印象有所改觀。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遇到了似弘治皇帝這種不喜興大獄的天子,這錦衛也變得人畜無害起來。
弘治皇帝化掌為拳,磕了磕案牘:“說罷,怎麼回事?”
牟斌是個老實人,此時哭笑不得地道:“卑下查過了,太子殿下拿了陛下的畫和文玩,賣……賣了……”
弘治皇帝看似是寵辱不驚的樣子,可老臉卻還是不經意的了。
坑爹啊,世上有皇太子皇帝的東西去賣的嗎?
牟斌小心翼翼地看了弘治皇帝一眼,估著是害怕皇帝承不了刺激,他絞盡腦,想要用不太刺激的語言,好教皇帝更容易接一些,口里道:“賣了二十……五十萬兩銀子,買的人,王金元,據說……據說買的時候,王金元的脖子上,架了一柄刀。”
弘治皇帝不做聲,不過臉漲得有點紅。
牟斌繼續道:“卑下所探聽到的是,殿下拿著這銀子,去和方繼藩合伙做買賣了。”
弘治皇帝差點沒和方景隆一樣,一口老噴出來。
牟斌又小心翼翼地抬頭,似乎覺得弘治皇帝還承得住,繼續道:“他們到在西山周遭買地,據說幾日功夫,就花出去了十多萬兩銀子,附近的土地,搶購一空,足有萬畝之巨。”
“十多萬兩銀子……荒地……幾天時間,就沒了?”弘治皇帝終于承不住了,厲聲喝道。
弘治皇帝也是哭笑不得了,沉默了老半天,才嘆了口氣道:“朕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陛下,是不是要讓錦衛出面……”
弘治皇帝搖搖頭,道:“什麼都不要做,什麼都不要說,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手,還怕鬧的笑話不夠嗎?方繼藩……朕再看看,且看看他到底要折騰出什麼?”
對于方繼藩,其實弘治皇帝的心思是復雜無比的,有時對他頗欣賞,有時又被他氣得半死,他原本還僥幸,幸虧自己不是他的爹,否則要氣死,只是可憐了他那個爹;可現在……
弘治皇帝竟也覺得自己和方景隆同病相憐了……
可弘治皇帝卻又不免勾起了好奇心,這方繼藩,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他覺得,一個能想出改土歸流,教出三個舉人的人,理當不至一味胡鬧吧。
“再看看,再看看吧,咳咳……”弘治皇帝忍不住咳嗽:“這天氣,是愈來愈寒了,城的流民也不知如何,順天府,要好生安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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