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翌日

賈珩就尋了黃泰，上午在其引薦之下，從縣城中的綢緞莊商談，借用其庫存中的絹帛一事，但被其婉拒。

而這一切，自是落在了云派來的名為陳誠的牙將眼中，迅速報給云。

云一時不著頭腦，又是盯著。

這樣來回問了四五家，終于在一家招牌為“明月嬋娟”的布莊得了應信，借其三千匹絹。

賈珩心頭驚疑，出示了錦衛的腰牌，細問之下，一時有些無語。

恩，倒不是旁人，竟是晉長公主的產業。

黃泰隨著賈珩出了布店，道：“大人，這家布莊背景神，若是有了閃失，恐怕我們賠不起。”

這是提醒賈珩，這家的賬不好賴。

“無妨，我們只是暫借，事后還會歸還。”賈珩點了點頭，一時間，倒也想起那個為懷寬廣的晉殿下。

黃泰低聲道：“想來，那位已經開始疑慮了。”

賈珩道：“找機會風給他，不要太刻意，要讓他們自己猜出來。”

愈是自己得出的結論，愈是深信不疑。

黃泰點了點頭，心領神會。

賈珩道：“你尋個認識山路的伶俐人，明天需要領路。”

二人而后，就是各自回軍營，揀選兵。

一明一暗，但賈珩的靜自是為云這位地頭蛇所察知。

午后時分，云府

正在小妾的侍奉下吃飯的云，聽牙將陳誠說完賈珩上午所為之事，刀疤面容上就是現出迷，道：“他們四借絹帛做什麼？”

陳誠道：“大人，卑職以為必有詭計。”

“他娘的還用你說？老子不知道他們有詭計！”云怒罵一聲，皺眉凝思。

就在這時，從外間跑來的牙將蔣杰，拱手道：“大人，打聽到了。”

“打聽到什麼？”云面帶期待之，問道。

云上午也沒閑著，著牙將蔣杰去至蔡權軍中打探消息。

蔡權剛升副千戶沒多久，手下本就有幾個百戶不是舊部，其中有一個對蔡權頗為不滿。

“大人，你猜那位賈指揮做什麼？”蔣杰面容微黑，長得有些尖猴腮，笑著說道。

云面上現出兇戾之氣，說道：“有屁快放，老子沒空聽你賣關子！”

蔣杰訕訕笑了下，說道：“大人，這賈指揮想使出什麼兵之計，聽說已經分撥了兩路，準備親帶著二百老弱，押送著三千匹絹從楊集路口過，然后另外一路埋伏起來，準備守株待兔。”

一旁的牙將陳誠笑道：“這也太異想天開了。”

云聞言，擺了擺手，冷笑道：“這還真不是異想天開，三千匹絹帛，價值數萬兩，翠花山的張午未必不會心，一時不察，還真有可能被其得了手。”

“他們不是剛剛吸收了另外一伙桿子，現在加起來有六七百人了吧，若是都出來，未必沒有一戰之力。”陳誠皺眉說道。

這兩位牙將都是云的心腹人，前后幫著聯絡翠華山的賊寇。

“哪能都出來？”云冷聲說道，“張大眼連本都信不過，說是六七百人，特娘的，從其分批采買的軍械，都快夠八九百人用了，過了這茬兒，斷不能任由這廝坐大了。”

蓄兵近千，這都能打破長安縣城了，他只是賺一些銀子，可沒想造反！

“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陳誠問道。

“你親自去給張大眼送信，讓他將計就計，盡量多派一些兵，除了這賈珩，老子讓他自作聰明！”云冷笑說著，思忖道：“縱是來日朝廷派錦衛調查，也查不出什麼問題，只會說賈珩小兒，自作聰明，用兵之計不，反為賊寇識破擊殺，死人手，為他人笑！”

這簡直是天無的借刀殺人之計。

陳誠領命去了。

……

……

夜迷離，朗月普照，山林之中寒風簌簌吹樹林，翠華山榛木森森樹蔭遮蔽，潺潺溪水環繞的山谷之地。

不同于賈珩設想，翠華山的張午一伙賊寇，并未在半山腰易守難攻的地勢建造巢，因為一來工程量太大，二來若是被確定方位，反而被包圍。

故而在山谷上平整土地上，修建寨子、垛口。

聚義大廳中，一張虎皮椅上，坐著一個形胖的大漢，張午一獵戶短打布衫，形魁梧，黑黢，目似銅鈴，頜下蓄著短須。

下首還坐著一個白衫書生，其名范儀，臉龐瘦削，面皮白凈，頜下蓄著長須，風儀儼然，手中端著一個茶盅，低頭品著，旁一拐杖放著，顯然腳很是不方便。

張午將信遞給二當家羅雄，笑道：“京營進剿，節度老爺倒是比我這個山大王都著急忙慌。”

下方幾位袒，摟著子飲酒玩樂的翠華山三當家、四當家都是哈哈大笑。

“大當家的，這是擔心咱們不給他送銀子！”翠華山三當家笑道。

下方的牙將陳誠臉難看，倒不是怒，而是懼。

他這一路是跟著翠華山在長安縣中的眼線而來，一路用黑布條蒙了眼睛，唯恐被認出路途。

正如云所言，張午對軍本就不放心。

“好了，貴使先下去歇息吧，讓人好生招待著。”張午擺了擺手，笑道。

此刻已至夜里，顯然是回不去復命。

陳誠道：“不知大當家的，明日是否手？”

“放肆！”一旁坐著的二當家羅雄，鷹鉤鼻下的薄，勾起一抹冷笑，“我們不手，需要和你言明？”

陳誠面上現出懼，訥訥不敢應。

張午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羅賢弟，不必如此。”

這位羅雄剛剛帶了一百多人來投，他敬其武藝出眾，就給了第二把椅。

張午揮手示意下屬帶著陳誠下去，方收起書信，目炯炯地看向范儀，道：“先生，以為云送此信如何？”

范儀放下茶盅，面淡淡道：“借刀殺人而已，想來是這位賈指揮得罪了云老爺，這才用，不過，大當家對這云也不得不防，不可傾巢而。”

張午笑道：“先生所言是理，云此人雖然貪婪，但終究也是軍，未必不想領了俺老張的人頭升發財，是得防著他一手！”

這位先生原為舉人出，進京得罪了五城兵馬司的一個小吏，結果被其尋了一堆青皮打斷了，生了一場大病，花了盤纏，搭乘了商隊車馬返鄉，途徑長安縣，為他所劫。

他與之談，見其有才，引為軍師，在旁出謀劃策。

只是此人似對大漢朝廷十分憤恨，攛掇著他廣積糧草，收攏周圍的賊寇，同時好長安節度，以待天下大變，席卷三輔，破襲神京。

天下大變沒見著，軍進剿了好幾次，如非他在山東時為獵戶，知山林地形，還真的擋不住軍水一般的圍剿。

范儀聲音略有幾分沙啞，說道：“大當家的，此戰過后，若是滅了這隊京營，不若趁機約云出來，挾持此人，賺了長安縣城，旬月之間，大當家就可聲名大震，那時……”

“先生之言，攻破縣城，事關諸位兄弟的家命，此事不可輕言。”張午擺了擺手，勸說道。

范儀聞言，面默然。

三當家、四當家早已是見怪不怪，顯然對范儀這套說辭已經不新鮮。

八九百人襲了長安縣城，那時天下震，神京城的京營大軍席卷而至，他們還不是化作齏？

如現在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還有娘服侍左右，豈不快哉？

至于羅雄也是暗暗搖頭，心道，范先生早年了大變，心偏激，雖是算無策，見識過人，但有時候想法卻是不合時宜。

范儀將翠華山幾位當家的神收眼底，心底嘆了一口氣，思忖道，

“如今之陳漢，場腐朽，只要打破長安縣，裹挾百姓，頃刻之間，就可席卷三輔，那時率騎，再往災民遍地的河南、山東等地，只需一點兒火星……”

“彼等為守戶之犬。”聽著張午以及幾個當家已經開始討論起這次出兵后搶奪絹帛，該如何劃分，范儀心中暗暗搖頭，低頭飲茶，默然不語。

翌日，清晨

浩浩的車隊，拉著三千匹借來的蜀錦，借著冥冥薄霧，駛出了長安縣城。

賈珩也帶著從京營揀選的五百軍卒，隨后跟進，而這一幕自是落在了云所派的人眼中，迅速回報至云。

但行至半晌午，賈珩在將近楊集路口五里之外，卻沿著一道岔路向著翠華山深而去。

賈珩對著一旁的趙毅，沉聲說道：“趙百戶，你覺得以曲朗和蔡權的武藝，還有三百人，能不能擋住賊寇？”

“大人，曲百戶縱是在錦衛中素有悍勇之稱，至于那位蔡兄弟，車上帶了不手弩，再說還有人接應，卑職以為問題不大。”趙毅想了想，說道。

賈珩點了點頭，道：“我們進山。”

他只有這五百卒，不管能不能賺賊寇分兵而出，都需要冒險一試，伺機直搗匪巢。

還是那句話，謀事在人，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