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

一場酒宴從酉正三刻起，自亥正時分方止，除卻范儀喝得酩酊大醉外，如謝再義、蔡權、董遷等人，因明日還有正事，倒也沒有喝醉，不過都被賈珩著人派馬車送了回去。

賈珩回到后院，見花廳燈火還亮著，倒也沒有意外，就是沿著抄手回廊向著廊檐下行著。

這時，站在廊檐下的一個婆子，轉就去回著秦可卿。

秦可卿正陪著姐說著話，這時，在寶珠和瑞珠的攙扶下，連忙迎將出來，站在廊檐下，道：“夫君，怎麼喝這麼多酒。”

說著，就是過來攙扶著賈珩。

賈珩點了點頭，一邊進廳，一邊對著一旁旳秦可卿輕笑說道：“小酌了幾杯，上有些酒氣，你讓人準備一些熱水，我等下好沐浴。”

“方才都讓人準備了。”秦可卿聲說道。

賈珩點了點頭，這才抬頭看向一旁跟著進來的姐，凝眉問道：“嫂子這麼晚了，還沒回去？”

姐那張風萬種的婦臉上，現出笑意，清脆說道：“珩兄弟，等你半天了呢，你可是個大忙人，我若是走了，明天兒再想尋你，說不得又尋不到了。”

賈珩點了點頭，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說道：“這兩天的確很忙。”

姐笑道：“我說是吧？說來，老太太說的祭祖一事，你這幾天需得出空當來，還有兩府慶祝封爵的事，這是闔族的大事，需得持的隆重一些，最后是賴家那檔子事兒，老太太、太太那邊兒催我說了，這個事，我也不好再拖著了，珩兄弟看什麼時候有時間，將這些都辦了。”

賈珩沉了下，清聲道：“祭祖慶宴一事，就在這兩三天吧，至于賴家一事，明日就可著人查辦。”

明日，他會在五城兵馬司辦完公之后，就要尋錦府中的曲、趙二人，協助調查著三河幫一干大小頭目的況。

順便這兩日，天子正要打算一牛繼宗的果勇營都督位置。

“先緩兩三天，正好著手布局，不好一直繃著，否則，三河幫那邊最容易狗急跳墻，我這邊兒又是召集族人祭祖，又是慶祝升爵，正好給三河幫中人以麻痹。”

賈珩眸幽幽，心頭定下計來。

姐此刻一雙顧盼神飛的丹眼，一瞬不移地看著對面的年，見其目現思索，心頭就是嘆了一口氣。

這年不定心頭又在籌謀什麼大事。

還有方才年上的那淡淡的腥氣……

分明又在外面做得殺伐果斷的大事。

至于一旁的秦可卿，也是將一雙嫵流波的眸，盯著自家男人，芳心被一種歡喜與擔憂充斥著。

雖說方才和姐在說什麼希賈珩能回來多陪陪自己，但正如權勢是男人的春藥一樣，而有權有勢的男人，當然最好是年輕男人，至于禿頭油膩男人，呃，也不是不行，都是人眼中的人形自走春藥。

小公務員的繁忙和政壇大佬的繁忙，那是兩回事兒，前者說不得妻獨守空閨，幽怨暗生，但后者直接就在晚上七點鐘守著電視機看你指點江山、揮斥方遒，那是一樣的嗎？

可以說，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對這種出行前呼后擁，所遇都是笑臉逢迎，工作幾乎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別說996，就是007，是個人都甘之若飴。

這邊廂，姐得了確定日期，面上的笑意更為濃郁，笑道：“那你們小兩口說話，我先過去了。”

此刻已是夜里近十一點，姐自也不好多留，以防惹一些閑言碎語，招呼著平兒、周瑞家的一干婆子、丫鬟，就是出了花廳向西府去了。

賈珩目送著秦可卿相送著姐出了花廳，將茶盅放至一旁的小幾上，正要起，卻見珠簾嘩啦啦響，晴雯一翠荷水袖襦，扭著水蛇腰行至近前，輕聲說道：“公子，熱水備好了，我服侍……公子沐浴。”

說話間，的臉蛋兒有些暈紅，說話間，聲音也有幾分微不可查的抖。

只是晴雯素來倔強，雖螓首低垂著，但也拿著一雙明眸去瞧賈珩。

賈珩點了點頭，溫聲道：“嗯，好，你先去那邊兒準備好換洗裳。”

他一看晴雯突然轉變的怯模樣，就猜出幾分不可言說，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心意，這是要……親親來了。

當然不是晴雯心頭這麼想，而是這種懷著青初的，與意中人的一種親近求，這種心理需求可能并非是肢上，言語上還要多一些，但肢接恰恰又是必不可。

想起那如果凍的糯、，賈珩心頭也有一抹異樣，目送著晴雯轉而去，目在其翹上盤桓了下，重又回復清正，嘆了一口氣，喃喃道，“酒為之啊……人生在世，飲食男，無非酒財氣四字，愈是二世為人，愈是發現權是何等人。”

而這邊廂，秦可卿也從廊檐下走來，芙蓉玉面上現出幾分憂切，說道：“夫君，你上剛才好重的腥氣，是出什麼事了嗎？”

賈珩笑道：“你聞到了，我說這麼大的酒氣都未下。”

說著，拉過自家妻子的纖纖玉手把玩著，十指纖纖，細，仙花的指甲在燭火映照下明艷、旖麗。

“之所以，我還能抵擋一些的侵襲……我這個妻子，要占一半功勞。”賈珩不知為何，心頭忽地浮現這種念頭。

這就是家有仙妻，麗天。

秦可卿被賈珩把玩著自家玉手把玩的有些喜，眉眼間似嗔似喜，道：“夫君，你還沒回答我呢？那腥氣，你在外面也太兇險了……”

“兇險倒不至于，”賈珩笑道：“好了，等晚些時候再和你說，我先去沐浴了，別將我家可卿熏壞了。”

秦可卿也是輕笑道：“那你去吧。”

一旁的寶珠、瑞珠看著夫妻二人談笑著，面上也都是出欣然笑意。

轉念之間，都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目中看出慶幸。

卻是，不約而同地想起當初差點兒因為自己二人的偏聽偏信，讓小姐錯失姻緣。

“幸虧當初小姐和老爺沒有……否則，小姐這輩子都尋不來這樣的好歸宿了。”寶珠擰了擰眉，垂眸思索著。

賈珩這邊廂向著一旁的廂房而去。

仍是那天沐浴的廂房，屏風中倒映著一個纖麗的影，正是晴雯。

一見賈珩進來，晴雯輕聲說道：“公子，我用手探過了，水溫正適宜，趕沐浴更吧。”

賈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你過來伺候我更吧。”

晴雯臉頰騰地紅了，手指了下自己，輕聲說道：“我？”

哪怕是先前，公子也從來沒有讓伺候過更，現在……

晴雯忽地覺得呼吸急促，垂下螓首，正要應著一聲。

卻聽那年笑道：“那你倒是先轉過去，不許看。”

“啊……”晴雯抬起一張秀的臉蛋兒，檀口微張，而后慌忙轉過去，惱道：“公子捉弄人，誰會看，要長針眼的。”

賈珩笑了笑，一邊去著衫，一邊溫聲問道：“這兩天，家中沒什麼事吧？”

“沒有啊，就是公子昨天晚上沒回來，那里提心吊膽的，還有……”晴雯一手著垂落在前襟的一縷秀發，清脆的聲音中帶著幾許獨屬于這個年齡段的俏，韶麗的臉蛋兒上有著似喜似的神，心頭喃喃著，“還有我……”

賈珩自是捕捉到的這種心緒，默然了下，穿著木屐，正要踏浴桶。

卻聽得疑說道，“公子，洗澡還帶著匕首的嗎？”

賈珩：“……”

目落在一旁的屏風投影上，就是一愣，只見絹帛屏風上被燭火倒映出影子。

“公子上就有腥氣，帶著把匕首防……”晴雯輕聲說著，意識到什麼，一張臉頰彤彤生暈，火熱滾燙。

好在，伴隨著“嘩啦啦”的聲音響起，賈珩已了浴桶，出于化解尷尬的想法，隨口胡謅道：“嗯，君子藏于，懷利刃，殺心自起……”

說到最后，賈珩也不好繼續往下胡謅。

晴雯聲應著，默默端起盛放有清水的臉盆，拿著巾給賈珩洗著背部，臉頰有些緋紅。

而在這時，卻被那年捉住自家素手。

只見那雙沉靜、幽邃的眸子盯著自己，芳心就是一突。

“公子……”

“晴雯……”

“哎……”

……

……

倏爾，分。

一條晶瑩線在燈火映照下，泛著剔澤。

賈珩轉過去，輕聲說道：“晴雯，沐浴吧。”

晴雯白膩的臉頰上早已染上紅暈，抿了抿瑩潤泛的，手拿著巾洗著年的后背，聲說道：“公子……我認得有一百多個字了，后面的字，你什麼時候……再教教我？”

賈珩想了想，溫聲道：“等明天下了衙吧，莪明天要輕閑一些，對了，晴雯……”

“怎麼了？”晴雯抬起一張清麗的臉蛋兒，清聲說道。

賈珩轉過來，輕笑了下，說道：“那天，寶玉要進廳，你攔住就行了，但畢竟當著老太太的面，還是需得給西府二太太一些面，那個，我不是怪你，只是怕影響你的名聲，若是在兩府里落得一個輕狂的名聲……”

賈珩說著，看著晴雯那張俏麗的臉蛋兒，溫聲道：“怎麼還委屈上？”

卻見淚珠盈睫，抿不語，一副委屈的樣子。

“我原也不是輕狂的人。”晴雯哽咽說道，不知為何，只覺從未有過的委屈襲上心頭。

那天都是為了誰？

怎麼就輕狂了呢？

賈珩手扶住的削肩，看著那張明的臉蛋兒，說道：“我方才說了，不是怪你，那天你做得對，攔著寶玉，我見著后，也很歡喜，就是怎麼說呢，你終究是老太太屋里出來的人，就是擔心別人嚼你舌子。”

眼前的，他深知是炭脾氣，向來不是伏低做小之人，可以說在兩府丫鬟中，如果要評沒有奴的丫鬟。

唯晴雯一人！

而且他也能理解的思，經過那天吃果凍一事，對他想來已是深種。

古往今來，多小姑娘為了與家長反目仇，惡言相向？

可以說，別說一個沒伺候過幾天的賈母，就是親母，也照懟不誤。

“公子不怪我？”晴雯聽著對面之人溫言下的關切，抬起一雙泫然泣的明眸，清聲說道。

賈珩嘆了一口氣，道：“我哪里會怪你？反而擔心你，東府里的一些閑言碎語，我能幫你平息著，但西府那邊兒，我盡力幫你平息著吧。只是你……一個小姑娘，若是被人說兩句閑話，你若是聽到了，你心里也慪氣，我就是心疼你。”

人生在世，順心意三字，說著輕松，但需要實力支撐，這個實力不僅僅是權勢，還有心的強大。

他是無所謂，一群宵小的閑言碎語，螻蟻蟲豸，于他何加焉？

但晴雯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有可能，他還是希晴雯能過得快樂一些。

晴雯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賈珩那種如父如兄的用意，芳心一甜，清聲道：“公子，我以后再說這些，你就……”

“倒不用賭咒發誓的。”賈珩笑了笑，出大拇指輕輕揩拭著臉上的淚珠，說道：“以后記住就好了。”

晴雯輕輕點了點頭，而后就是給賈珩洗著后背。

洗了有兩刻鐘，賈珩也是換了一干凈中，讓晴雯回去歇著后，前往廂房，尋秦可卿。

廂房中的燭火亮著，秦可卿坐在床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扉頁上赫然是三國字樣，見賈珩進屋，抬起明眸，一笑道：“夫君。”

賈珩點了點頭，坐在床榻上，摟過秦可卿的削肩，輕聲道：“和你說說白天的事兒。”

秦可卿收起書本，眸流波，說道：“夫君，你說。”

賈珩就是將上緣何有著腥氣的事，以及現在領著整治東城幫派的差事，簡單敘說了，當秦可卿聽到賈珩被劫殺之時，容蒼白，聲道：“這……也太兇險了。”

賈珩輕笑道：“俗話說，富貴險中求，現在辦著宮里的差事，不效死命，怎麼能行？”

秦可卿那張如花霰綺麗的臉蛋兒上浮起悵然，忽地，麗人幽幽嘆了一口氣。

賈珩輕笑了下，說道：“你嘆氣做什麼？”

秦可卿將螓首靠在自家丈夫的肩上，艷冶、明麗的臉蛋兒上帶著幾分清幽之，道：“我在想，西府那邊兒的爺們兒和太太們一天天高樂不知春秋，夫君卻要以命相搏，人與人的境遇，真是不公……”

賈珩默然片刻，說道：“如不以命相搏，來日說不得就落得，好一似食盡鳥投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的下場。”

秦可卿聞言，芳心就是一驚，偏轉螓首，目熠熠地看向賈珩。

賈珩道：“西府那邊兒什麼形，你這段時間也看到了，如果不查賬，照那群爺們太太的敗法，還能支撐幾年？還有下面一堆欺上瞞下惡奴，以及膽大妄為的主子……千里搭長蓬，沒有不散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