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珩皺了皺眉，目送著那小孩兒遠去，對其人份，心頭就有了猜測。

賈環，家患也。

“不過，現在只是一個孩子，樹長歪了,修修就行了。”賈珩面默然片刻，思忖著。

而再向往里進，卻見三四個年輕小廝，口中喊著“大大……小小……”

分明是圍攏在走廊下在玩骰子，其中一個賈珩先前因在寶玉旁見過，倒也認得,眉清目秀，眼里帶著一機靈勁兒，正是茗煙。

其他的小廝，雖不認得，但從方才賈環所言，應是寶玉旁的小廝。

“許是，引泉、掃花、挑云、伴鶴、鋤藥、雙瑞、雙壽、掃紅、墨雨之流。”賈珩目湛流轉，回憶著塵封記憶中關于前世《紅樓夢》的記載。

寶玉旁一共有四仆,十個小廝，四仆是張若錦、趙亦華、王榮、李貴，李貴自不必說，謂呦呦鹿鳴，荷葉浮萍者是也，其他幾人存在薄弱。

賈珩心思電轉,步子不停,正要行至近前喝問，一旁的林之孝就是快行幾步，就是喝了一聲,道：“你們幾個好大的膽子,在這聚集賭博！”

也不知是擔心賈珩發落了這些小廝,還是覺得在族長面前覺得丟了西府的面兒。

只是，這一聲大喝就是嚇得幾個小廝幾乎跳起，待回過頭，茗煙見是林之孝，就是愣怔了下，嬉皮笑臉道：“林爺爺，我們幾個在這兒鬧著玩兒解悶兒呢，這不是等著寶二爺，有一會兒了，也是無事。”

林之孝擺了擺手，道：“在這吆五喝六的，什麼樣子，趕滾蛋兒。”

茗煙嘿嘿笑了一聲，道：“是，林爺爺。”

說著，給幾個小廝使了眼，人嘩啦啦，一溜煙兒散了。

賈珩面淡淡，擰了擰眉，按了按腰間的寶劍，終究沒有說什麼，西府里的事兒，哪怕他是族長，許多事也不好貿然手。

然而這按劍的作，卻讓林之孝心頭一突，誤會了賈珩心思，陪著笑道：“這些小廝胡鬧，讓珩大爺見笑了。”

賈珩道：“林管家不必多言。”

說著，擺了擺手，徑直向著廳而去。

行不多時，就來到榮慶堂外，只見賈母在鴛鴦、琥珀等丫鬟以及李紈、姐的攙扶下，站在廊檐下，眺著垂花門，顯然等了有一會兒。

一旁的王夫人，寶黛、探惜，迎春以及幾人的大丫鬟如金釧、襲人、紫鵑、侍書、畫、司棋都在一旁伺候著。

滿目珠翠，鶯鶯燕燕，一雙雙或婉、或俏麗、或蒼老、或淡漠的目在空中織于一。

賈珩皆是一一頷首致意，舉步上前，沖賈母拱了拱手，道：“見過老太太，勞老太太在堂外相候，珩心實不安。”

賈母面帶笑意，拄著拐杖的手不住抖，說道：“好，好，珩哥兒回來了，快屋里坐。”

說著，就是手招呼著。

一旁的王夫人看著最近儼然為賈府中心的布年，看著那副淡漠的神，心頭就有陣陣止不住的厭惡涌出。

“自這位封了爵后，東西二府儼然將他看的比天還高，比地還厚，還有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輕狂的模樣和他府里的那個賤婢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王夫人心底有些冷意想著。

無怪乎王夫人會有此念，其一，賈珩的出現將西府賈母、姐等目全部吸引到他上，對了，還有一個賈政，這幾日回去之后，開口珩哥兒，閉口子鈺，王夫人聽著面上帶笑，但心頭的膩歪可想而知。

其二，前日晴雯出言攔阻寶玉廳，并出言譏諷寶玉靠吃孩兒上的胭脂過活，讓王夫人深以為恨，更不必說，王夫人自覺被一個丫鬟回嗆，失了面。

賈珩此刻雖和賈母寒暄著，但目一掃，還是將賈府眾人的神收眼底，自也將王夫人臉上的不自然收眼底。

這種不用四張，也不用眼珠左右來轉的觀察之法，幾乎是后世軍人的標配。

專注、快速。

幾個人說話間，就是得廳。

賈母坐在羅漢榻上，由后鴛鴦著肩頭，一張老臉上現出笑意，說道：“珩哥兒，這都忙完了吧？”

“回老太太，在家待一個時辰左右，就需得去東城。”賈珩面清冷說道。

似是已習慣了賈珩這副樣子，賈母也不以為意，笑道：“你現在領著皇差，天天忙得腳打后腦勺似的。”

姐接話俏笑著說道：“可不是，”

剛剛見了賈珩，心頭徹底安定下來，就知道，這位珩兄弟雖然臉心狠，但卻是個信人，果然縱是忙這樣兒，都出一個時辰回來幫著西府查賬。

再不查賬，西府里快撐不住了，一大家子不說等米下鍋，但也是花錢如流水似的，說不得又要放印子錢……

嗯，這個還是算了。

眼前似又浮現那年威風凜凜，居高臨下看著自己，恨不得要吃了的虎狼模樣。

姐明麗的瓜子臉上現出一抹異，翹渾圓的桃往椅子里了，羅下的雙疊了下，卻是換了個坐姿。

可以說，連賈珩都沒有意識到，先前的種種強勢已漸漸給姐造了一種打上“思想鋼印”的調理、教育效果。

一想起印子錢，就如甫夫的狗一般，賈珩的威嚇在心頭涌現，那種奇妙、異樣的覺就是涌上姐心頭。

賈珩道：“圣上待我恩重如山，對我賈家更是皇恩浩，珩如何不夙夜在公？況如今東城又出了大案，故而我這幾日都會很忙碌，先前說查賬，也并非有意拿大、拖延。”

谷胣

賈母聞言，面上笑意一斂，蒼聲道：“哪個也沒說你有意拿大，拖延，你本來就是過來幫忙的，誰說這種不知好歹的話，老第一個不依。”

姐艷麗臉蛋兒上也是浮起笑道：“老祖宗，你說誰能說這等沒良心的話？本來就是……”

嗯？

今兒早上，記得誰和說珩兄弟有意拿大來著？

你還仂闕以為你有不為人知面

眼前浮現一個頭戴紫頭巾，面容俊俏的男子。

姐話到一半，只得繼續說道：“本來就是珩兄弟過來幫咱們西府的忙，誰敢嚼舌子，說不知好歹的閑話？”

賈珩道：“多謝老太太和嫂子諒，只是關于查賬，我也一番話要和老太太說。”

賈母笑了笑，說道：“什麼話？”

賈珩沉片刻，說道：“金山銀山也架不住坐吃山空，西府這兩年的況，我也耳聞目睹了一些，雖不說明其表里，但也算有著一些想法，一個是貪污浪費，一個則是沒有進項，這些銀子，大約有三十余萬兩，如是收回公中，不過一二年的景，甚至可能都不要一二年，就河干海盡，不如拿出來做些生意，存本永續，只分利銀。”

賈母聞言，就看向一旁的姐，笑道：“丫頭，你覺得呢。”

姐面上笑意就有些凝滯，暗道，合著追繳的銀子不能直公中？還要做什麼生意？

姐一時默然，顯然心頭有些不樂意。

王夫人微微一笑，開口道：“這幾年年不好，地面也不太平，做生意再折了本，就……不太好了。說來，寶玉他姨媽在南邊兒來信過來說，金陵那邊兒生意愈發不好做，說也要過來京城看看況呢。”

“姨媽？有說什麼時候過來？”姐柳葉眉挑了挑，俏笑道。

姐出嫁從夫，這是順著賈家而喚，否則倒是要稱一句姑母。

王夫人淺淺笑道：“也沒說什麼時候過來，就說這個意向，你表弟，蟠兒現在金陵，說不好上京，蟠兒也住不大慣。”

薛大腦袋此刻還在金陵逍遙自在，欺男霸，還沒有因爭買甄英蓮一事而打死馮淵，故而，如今薛家三口還未上京。

賈母笑了笑道：“寶玉他娘說的在理，這生意也不好做啊，好做的生意，只怕都有了主，那些不好做的生意，再將本錢折了。”

這言外之意，還是將這銀子不要拿出去做生意了，公中補補虧空就是了。

賈珩聞聽此言，暗暗搖頭。

榮府的反應，倒也并不出他意料。

其實他對做什麼生意，已有了一些主張，除卻鹽鐵重利生意，不太好輕易外。

左右，不過食住行四字。

而東城肆的江湖幫派，一旦被滌一空，繳獲贓銀，不用說，充國庫和務府，而一些產業勢必也會低價折賣，因為說來可笑，在文集團的注視下，天家不好與民爭利。

那時，他可尋白手套，順勢接收一部分產業。

“這時候，西洋、南洋的資在國很是俏，可以派人去濠鏡、粵省考察，再看能作何營生。”賈珩心頭思忖著。

對他來說，現在還不宜步子邁得太大，財富這東西一定要和地位匹配，否則，真的有陶朱之能，也會為他人做嫁。

“只是榮府這邊兒沒有做生意之心，此事……不妨再看罷。”

賈珩心頭覺得還是緩一下再說，最起碼還要等料理了賈赦之后，再作計較。

帶人賺錢和教人炒一個道理，別人賺了，只會以為是自己的本事和運氣，但如果虧了……怨懟何人？自不必說。

這邊廂，在賈珩思量之間，賈母笑道：“給圣上辦差要放在心上，府里祭祖的事兒，珩哥兒，你也得放在心上啊，你因功封爵，這是耀門楣的大喜事。”

賈珩點了點頭，道：“老太太，打算就在這兩天，領著府里的爺們兒在祠堂祭祖，告先祖。”

見賈珩應允下來，賈母面上笑意愈盛，說道：“珩哥兒，老和丫頭商量過了，不若這樣，明日祭祖，下午宴請兩府的爺們兒，然后晚上，后天去清虛觀打醮祈福，再請戲班子來熱鬧熱鬧，你覺得如何？”

賈珩雖覺得有些張揚，可轉念一想，這恰恰是麻痹三河幫中人的手段，思忖了下，覺得，如果按著錦府的辦事效率，三天時間，應能夠搜集三河幫大小頭目的住址和行路線，再拖延長一些時間，反而無法收雷霆一擊的猝然之效。

念及此，沉說道：“就依老太太之意。”

賈母見賈珩難得一見的爽快答應，心頭開懷，更是眉眼帶笑，欣喜道：“好，好，就這般說定，丫頭，你和西府里的珩哥兒媳婦兒也多商量著來，務必將這個事兒辦得妥妥當當。”

現在，西府就是姐在管家，而東府，自不必言，是秦可卿在主持府事。

見賈母開懷而笑，榮慶堂中眾人也是面笑意，就連李紈那張秀雅、婉的臉蛋兒上，也有幾分欣然之意。

而就在這榮慶堂中談笑宴宴，賓主盡歡之時，卻聽得外間由遠及近傳來一把頗有穿力的清脆、俏的子聲音，語調抑揚頓挫中就帶著幾分刻薄之意：

“我非要尋老太太評評理不，這個蛆心孽障再不爭氣，也不能現在連個奴才都敢欺負了吧，被小廝哄騙了錢，還罵環兒，我就想問問，奴才怎麼都敢爬到主子頭上了！”

須臾，只見一個著蘭花底碎葉襦，云鬢盤起婦人發髻，鬢間帶著一朵桃紅花鈿，臉龐白凈、艷，芳姿頗有幾分麗的子，手中拉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兒，得廳。

“哭，就知道哭，蛆心孽障，沒造化的種子！被惡奴欺負了，也不學學人家東府里的那位，打將過去！就知道往我屋里哭！”趙姨娘說話間，就是一手揪著賈環的耳朵，繞過鐫有梅花山石的松木架子屏風，得堂，清喝說道。

賈環也不知是疼的呲牙咧，還是覺得委屈，眼圈兒里蓄著淚珠，小臉委屈，嚷嚷道：“茗煙是寶玉的小廝，他賭錢耍詐，還說我是奴幾輩生的……嗚嗚，誰讓我不是太太生的……”

趙姨娘聞言，騰地火了，一張還有幾分姿的臉蛋兒因為憤怒多有著幾分扭曲，一掐腰，叱罵道：“你個下流沒臉的東西，你從我腸子里爬出來的，還委屈你了？”

“嗚嗚……”賈環嗚嗚哭著，母子就是打鬧著出現在堂之中的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