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馥啞口無言。
他習慣了他娘無微不至的照顧,習慣了他娘得了什麼好東西都主獻上來,用起來也理所當然,從未想過還有讓給他娘這一選項。
逃荒那時也是,他娘沿著山壁接了一夜,才得了一碗干凈的山泉水,早上給他端過去,被他兩口喝下,還要埋怨他娘怎麼沒多接點,卻沒想到他娘只能喝地上污濁的泥水。
他娘連帶騙弄來一個窩頭,他吃得狼吞虎咽,本沒留神他娘只能貪婪地著手上的渣子。
這麼說,或許,他娘的死也跟他有關?
不,不對,絕不是他的錯,這都是寧家人的謀!
是他們毀了婚約,是他們沒有第一時間拿出糧食給他娘吃,害得他娘死,還想把罪責怪到他頭上。
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不管他怎麼想,寧悠已經指揮家丁把他拿住了,“爹,咱們送他去見吧!”
是他們先騙了寧家,這婚約自然就不算數了。
辛馥盜可是重罪,送到衙門去一定不會輕饒。
寧錫轉頭先問寧染,“染兒,你怎麼會想到去查當年的真相?”
“我只是有些奇怪,咱家糧倉的位置如此,他們是怎麼找到的。不過我也沒想那麼多,只是最近認識了些衙門里的人,就問問他們能不能查出當年搶糧的人。他們查訪說正好當年流民的頭頭落草為寇,已經被他們抓住了,他們又審理一番才發現另有。”
寧錫格的弱點就是有些濫好人,即使對辛馥失了,但這件事沒弄清楚,他始終會因為沒有履行跟辛馥他娘的承諾有幾分愧疚,對辛馥也覺得自己有責任。
若是這樣,以后辛馥家里出什麼事都有可能找上寧錫,那可就沒完沒了了。
兩家本就不是親戚,甚至還有仇,原憑什麼要背著這個婚約呢!
寧錫疲憊地閉了下眼睛,“你有心了,不然我就得一直被人愚弄,照料仇人的兒子。”
弄不好還得把兒嫁給他呢。
真是想想都后怕!
當年辛馥的娘若哀求寧錫要點糧食,以寧錫的心,十有八九是會給的。
但偏偏帶著流民把糧倉所有的糧食一搶而空。
那也是寧家人的命啊!
若沒有原爺爺的先見之明,原一家也熬不過那場災荒。
“你們都長大了,我老了,以后不再管事了,凡事都由你們做主。只是今日這事你們能不能再最后聽我一次?”
寧悠,“爹,您打算如何?”
“辛馥本該送到衙門重懲,但我怕連累了許二妞。畢竟是我做主讓跟辛馥親的,若辛馥被判個流放什麼的,也得跟著去。就算不連累到,跟辛馥連個孩子都沒有,家產怕是會被族里惦記,娘家也不疼,的日子可怎麼過?要我說,就押著辛馥和這囚犯回去,把事跟鄉親們都說清楚,咱們兩家以后再無瓜葛,你們看如何?”
寧染眨眨眼,“那辛馥以后再犯事怎麼辦?您是不是又得怕他連累許二妞?”
“我也不能一直保著。經過此事該明白嫁了個什麼人了。若是不愿意繼續過,那就讓和離。若是還肯過那就讓看好自己的男人,咱們倆家論起來算是仇人,不報復就不錯了,再出任何事都與咱們無干!”
寧錫說著腳還跺了一下,看來是真下定決心了。
寧染想了想,跟寧悠對視一眼,就按寧錫說的辦。
這麼一來,辛馥是徹底社死了,不說句人人喊打也差不多了。
這個時候很多人一輩子都出不了幾回村子,在村里的口碑會影響很多事,比如一個村民若是欠了另一個村民錢,實在還不上,跑到那個村民面前跪下磕頭,被欠錢的人可能豁達一笑,高聲說句“算了”。
但你可別以為這事就真的算了。
或許錢是不用還了,但欠錢的人在人家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了。
不是他抬不起,就連他的子孫后代也要被人指指點點,“哎,看到沒,他爺爺當年給咱爺爺磕過頭呢,那時咱爺爺大手一揮就免了他的債,可氣派了!”
欠錢那家人只能夾著尾聽著,哪怕以后雙倍把錢還了,這份屈辱也是揮之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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